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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櫻(1)

  武卫侯府西厢房客院内,侯夫人身边的丫环走后,顾千樱便去里间换了一袭素白襦裙。白色,象徵着纯净,也是丧服的顏色,这在她看来,似乎是对家人最后的哀悼。她在梳妆檯前坐下,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物品,最后选定了一支朴实无华的玉簪,细细地重新梳发盘成一个低发髻,再轻轻插入玉簪。
  她静静地做完一切,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一丝悲伤也未露。但在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隐藏着深深的痛楚。她的心,犹如被刀割般疼痛,那份失去亲人的痛苦,像是一股无形的重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心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真正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呢?
  她站起身,走出客院,她的脚步轻如羽毛,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刚好她也不想被人发现。她想要的,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哪怕只是坐在亭台下,对着一盘棋局发呆。
  顾千樱轻步走出西厢房,白裙如雪,在侯府的庭院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过去的哀伤,只希望能找到一处寂静之地,让心灵得到片刻的安寧。
  而在侯府的另一处,辛禹阳正从书房的阴影中走出。
  阳光透过院落中的枝叶,斑驳地洒在他那身浅灰色的长袍上,袍身简洁而不失精緻,袖口和襟边缀以淡金色的线条,既显身份又不过于张扬。他腰间的深色绸带轻松地束起了袍子,随着步伐轻摆,更添一份随意的雅緻。束起的头发被一根简约的黑色玉簪固定,彰显他既整洁又不失儒雅的个人风格。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羈气质,与他周围古朴的书房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的外表兼具俊美与刚毅,眉宇间透出决断和勇敢的光芒,即便是在繁华的京城,也难以掩饰那份独特的气质。
  辛禹阳走出书房,正准备指示僕人准备马匹,他的小廝柳成面露忧色,急匆匆地上前稟报顾知州全家遭遇不幸的消息:「世子爷,顾知州全家在洪水中不幸罹难的消息已经确认。」
  辛禹阳闻言,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沉。他低声问道:「大舅哥?」他的语气露出诧异,眉头紧蹙,「世子夫人那边如何?」
  「世子夫人已经知晓,正满宅邸寻找千樱小姐。」柳成回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辛禹阳沉默了片刻,想起那个总爱板着一张脸的小姪女,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惻隐之心。于是,他转身走向北院,经过长廊和幽静的庭院,每一步都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回声。远处的池塘上,荷叶翠绿,荷花正盛,但辛禹阳此刻心中无暇赏花。
  果然,在北院的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顾千樱的身影。她独自一人坐在亭台下,面前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夏日的阳光透过叶隙,斑驳地照在她的身上,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强。辛禹阳远远看着,脸上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顾千樱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她的手指轻轻拈起一枚棋子,却迟迟未落。炎炎夏日,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只有偶尔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撩动她的发丝,带来一丝丝短暂的凉意。周围的景物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清晰,亭台外的莲花池中,莲花盛开,池水清澈见底,莲叶间隐约有几只躲闪的小鱼,这一切平静而美好的景象,与她心中的悲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试图用下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来逃避那无法承受的现实。每一次将棋子落下,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心中的无力与哀伤。
  顾千樱的视线凝重地停留在棋盘上,彷彿她的心也陷入了同一个深渊。
  辛禹阳走上前,两人的目光忽然相遇。顾千樱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立刻转开头,将棋子落到棋盘上。
  辛禹阳微觉惊讶,他原本以为她已听闻家中恶耗,却发现她的眼眶中,一丝哭泣的痕跡都不见。他犹豫着是不是该告知她出了何事,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看见她的眼眸透出深深的痛楚和绝望。
  这小姑娘真是倔强得太不可爱了。辛禹阳暗自心想,决定上前打扰这个看似过于严肃的小女孩。辛禹阳坐到了顾千樱对面,不经意打破了她的孤独。「我陪你下两盘吧。」
  顾千樱抬头望向他,用一种几乎是评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自詡为陪她下棋的男人。她知道他是自己的姑丈,也知道他平日的放荡不羈,对他的突然靠近有些戒备。她冷冷地回应,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期待。「姑丈,你会下棋吗?」
  辛禹阳却不以为意,将棋盘收拾乾净,他自信地拿起一枚棋子放下,「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棋局展开之际,辛禹阳的每一步棋似乎随心所欲,然而却处处留有深谋。顾千樱逐渐被牵引入这场对弈的律动中,棋盘上的紧张氛围让她一时忘却四周的一切。
  当一局棋落幕,辛禹阳望向顾千樱,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看来这局我赢了。」他接着说:「要不我教教你?」
  顾千樱沉默不语,脸上微露出一丝不甘,辛禹阳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不要我来教你呢?」他重复问道。
  「再来,我们再来一局。」顾千樱心中暗自觉得辛禹阳十分幼稚,但又忍不住想要再次挑战他。
  辛禹阳没有拒绝,甚至在她话未说完前,就已经迅速整理棋盘,准备开始下一局。
  辛禹阳态度自若,动作迅速,毫无犹豫,而顾千樱则是每落一子皆需深思熟虑,终究仍是败在他之手。
  辛禹阳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你知道的,这局棋我已经让你三子了,下一局要让几子呢?五子?还是你来说应该让多少。」
  顾千樱望向棋盘,心中充满悔恨。听到他提及三子五子,她更是感到愤怒。她微微一笑,不甘心地反驳道:「或许是因为姑丈你间暇时间太多,练得比我勤快。」
  辛禹阳笑了笑,但并未再进一步挑衅她。他凝视着顾千樱,突然间发现这位平日看似冷漠的少女,实则拥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坚韧和独立。年纪还这么小,她就这样懂事了吗?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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