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第289节

  里瓦斯，我盘剥那些工人，熬干了他们的皮肉，让他们一代又一代……不，甚至于来不及成长，来不及生育后代，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因为饥饿与伤病死去。我确实得到了一时的财富，但这些太少了。
  您看到了那些企业的财报，那么您知道，我的很多产业，就是靠这些工人来支撑的吗？他们相信我，所以他们有了钱，就会在我的兄弟企业购买产品。
  您来到了鱼尾区，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见过鱼尾区的样貌吧？请去外边走走吧。看看这里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这个故事，其实是奥尔在蓝星高中的时候，老师讲的鸡汤文学。奥尔第一次听到，觉得很震撼，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个故事和下水道里的油纸包零件、倭国夏令营的骨折男孩、刷十一次盘子，以及马桶的水能喝等等一样，都是同类型的“经典文学”。
  不过，现在把这个故事拿出来，还是很能说服人的。虽然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股票市场、金融债券市场，但目前人们对于金融、财富的了解，还很浅显。
  安罗娜女王并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金融方面的知识。
  第242章
  就像里瓦斯刚才说的，底层贫穷，上层富裕。这不是他的歧视，这甚至是当下被普遍确定的一种学术的观点，现在的人就是这么理解的。呃，蓝星的现代依然有很多人有着这样的理解，穷人假如有钱，那商人就会觉得自己的商品定价太便宜了，贵族则认为是税收太低了。
  虽然奥尔也不是学金融的，可他在现代看过的案例够多。短时间内还能装个大师的。
  比如现在，里瓦斯这位管理大师确实很震撼，甚至他比奥尔当年更震撼。
  因为奥尔当时就是个学生，他震撼就是“哇，那人真神，有远见”，里瓦斯的震撼，就是更具有现实层面的了：“啊……我……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这……您说得对，先生，我是应该先出去走走看看的。”
  他甚至被震得有些迷糊了，他熬夜看过了奥尔各个产业的报表，即使算上高额的工资和员工福利，收益依然可以算是不错。假如舍弃那些累赘，也就是过高的工资和福利，收益将会十分惊人，完全是吊打同类的大多数产业。
  里瓦斯最初看到财报的时候，甚至怀疑马克西姆在财报上作假，那些大额的工资与员工福利，就是为了让财报更漂亮。不过后来他去查了一下，发现应该大部分是真的。
  所有的工厂里，只有水泥厂比较特别，因为它是唯一一个并非奥尔个人完全拥有的企业，它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归威廉王子。它目前还在建设过程中，厂房还有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左右，才能投入使用，可即使如此，它的订单也已经排到了两年后……
  现在水泥不愁卖。
  订货商都交纳了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五十的订金。所以目前已经有利润进账了。同时水泥厂也已经有员工了，并且每个人都培训了半个月左右——里瓦斯还第一次知道工人竟然要培训——他们也有工资，有福利，比其余厂子的正式员工要低，可是依然远远超出正常工人的水平。
  威廉王子那边派出来的会计，没有在这件事上提出异议，因为，根据合同，那些员工的工资和福利都是从奥尔的那部分利润里拨出去的。
  里瓦斯以自己过去的经验，依然怀疑财报有问题，认为马克西姆从中吃掉了一部分。甚至把马克西姆调走，也是奥尔有所察觉，所以让他这个新人能够放开手脚查证的——他的学生和狼人们进工厂找工人问问就够了。
  不过出于谨慎的目的，里瓦斯当然没一上来就直说，结果他的谨慎是对的，奥尔就没想那么多。应该说他想的角度，和正常人都不太一样？
  工人的消费能力是怎么样的，里瓦斯知道，那些人能把一身衣服传上两三代，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也不会购买家具，事实上他们百分之九十八的支出，都花费在食物上，但那些食物也只是最便宜的干面包之类的。
  给了工人更多的工资，他们反过来就能支撑起产业？这是怎样的一种逻辑关系？
  里瓦斯觉得无法理解，可回想一下，这几天来他确实只关注于纸面上的财报，忽略了鱼尾区的真实情况。
  里瓦斯匆忙向奥尔告别，准备去进一步调查了。
  奥尔正准备继续处理文件，另外一位访客敲响了他的门——机械蒂姆莉。
  她还是穿着那件兜帽披风，但摘下兜帽后，露出的是一双正常的蓝色眼睛。她对着奥尔眨了眨眼睛：“我也是有些看起来像人类的零件的。请不要担心，制作它们时，我没有使用任何智慧生命的零件。所以下次您发现我眼睛的颜色与瞳孔的形状不一样，请不要意外。
  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我有一个非常丰富多彩的心灵~”
  生命的零件……
  “感谢您的解释，女士。”
  “只是蒂姆莉就好，毕竟我也不希望总是用敬称。”
  “好的，蒂姆莉。”
  “我来这，是因为陛下对我说，您更可能使用我所设计的机器，我想问，是这样吗？”
  “您会设计什么样的机器？”
  “效率更高，更精密，当然，也更昂贵的机器。另外，整体的生产流水线我也可以设计。”
  “那么，您的机器对于操作者来说，更安全吗？”
  “事实上，我更乐于设计那些彻底不需要操作者的机器。不过，那就是机械生命与现代机械的组合物了，成本过高，没有实用价值。”
  “蒂姆莉，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的机器是否对工人更安全？”
  “你可真是如传言那般仁慈啊，先生。效率、安全，那么这就是你对于机器的全部要求吗？”
  “当然成本也要考虑，但假如安全和效率有所提高，那么成本的提高，我也可以接受。”
  蒂姆莉点了点头：“很恰当的条件。既然这样……请先建设一家轧钢厂吧。”蒂姆莉直接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两大卷图纸，“只有合适的钢材，才能将产业更进一步提升。”
  奥尔：“……”
  这个话题跳跃得真快。
  蒂姆莉说得没错，但奥尔还是不得不怀疑，她跑到自己的手下来，是不是就是因为族里很难名正言顺地办钢厂？
  当然，他要办钢厂也有些困难。但是，未来的索德曼，将急需钢材，就像是急需水泥一样。而借助和王子的关系，奥尔确实是血族里最有机会得到建厂权力的。
  “半年之内我们能建起钢厂来吗？”
  蒂姆莉肯定地点头：“能。不过单靠人类不行，要借助血族和狼人的力量。”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家钢厂，还会有额外的出货？”
  “您想到了吗？”蒂姆莉用手遮着唇，呵呵地笑了起来，“请不要担心，关于这些额外的出货，我们已经做出了十分恰当的布置。”
  面对她的笑容，奥尔笑了两声，却陡然严肃了下来：“你作为一个负责人来与我商谈钢厂建设的合作问题，还是单纯作为设计师提出意见的？如果是负责人，那么首先请证明，你有能力也有资格，作为这个合作者。”
  这是一个与血族合作的巨大项目，里边还包括违反诺顿帝国法律的走私，甚至很可能涉及到军火问题，奥尔对初来乍到的蒂姆莉缺乏信任。
  蒂姆莉的笑容顿时哽住，因为太突然，她甚至尴尬地打了一个嗝：“您说得对……殿下。我只是个设计师，以及意向的提出者，我没有资格就这件事的具体事宜与您进行商谈。呃，我会向族里提出申请的。”
  “非常感谢。”奥尔恢复到了刚刚温柔微笑的模样，“那么，请问以目前机械的状况，您与您的学徒，是否可以进行修改？”
  “当然可以。纺织厂的那些机器，经过修改，我们可以将效率至少提升百分之十五。”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集团的特聘机械顾问，您觉得周薪25金徽，再加每周根据您业务做的提成，另外，假如您有了课题，也可以根据课题内容申请5000金徽以下的研究专项资金——更多也可以，但需要直接向我申请，这样的待遇如何？”
  蒂姆莉：tat
  “呃、怎么了？”难道周薪定得实在是太低了？他是按照诺顿帝国的大学教授标准来定的，还是较低的标准，毕竟得留一个讨价还价与未来抬高工资的空间，“这只是您机械工程教授的周薪，您机械大师的身份，当然……”
  蒂姆莉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蓝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奥尔，就像是人类的狂信者正在看着他们的神。
  被这种神情注视着，奥尔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是给太少了，是给太多了。
  “很多了，很多了，太多了。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有工资，还是这么多的工资。您竟然还会付给我研究经费？哦，先祖啊……请宽恕我吧，因为我现在竟然感觉已经见到了光明神所说的天堂。您知道吗？我刚来时甚至以为还要向您交钱，就像我向族里交钱那样。
  那么，您还要给我一份属于机械师的周薪吗？”
  蒂姆莉眨眨眼，又眨眨眼。
  “……我所见到的机械师，都只接受短期雇佣，所以我无法给您长期的薪金。那么我就向您下一份订单吧——为所有受雇于我的残疾狼人制造义肢。请您为他们每个人量身定做，不要将他们视为实验材料与零件，他们是您的雇主。”奥尔语气加重地说。
  “当然，我明白。”蒂姆莉也坐得笔直，“我们机械师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我会为每个人量身定做义肢的，材料费每周会给您一份清单，每个义肢收您200到500金徽，因为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材料也会有所区别，您看怎么样？”
  “可以。您学徒的工资将会在周薪2到10金徽不等，因为您更熟悉他们的情况，所以稍后请将他们工资单报上来，假如他们当中有人能够独当一面，您也可以直接报给我。假如还有欠缺的部分，您可以补充。”
  “您竟然还给学徒工资？！”
  “是的，毕竟他们从今天开始就是为我工作了。所以，您应该不会克扣学徒的钱吧？”
  蒂姆莉舔了舔嘴唇：“既然是您的命令，我当然不会那么干的。我是第一次得到这么一份好工作，选择来您的身边，显然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既然这两位今天都不约而同的来见了奥尔，那么晚上工作结束，奥尔也准备去见见阿尔弗雷德。
  这位管家的定位……其实稍稍有些问题。奥尔自己不需要一个为他打理衣食住行的人，现在的房子对他来说已经很大了，更大的庄园别墅他反而会不习惯。穿衣服，一年四季都有免费的制服。同理，出行可以使用警车或者叫出租马车。至于吃东西，他喜欢和达利安，和狼人们一块，制作美味的食物。
  阿尔弗雷德以及他的家人，再加上他的助手们，则像是一位贵族的高级仆人团。
  现在奥尔的家，他觉得刚刚好，他和达利安都不希望有一群外人挤进来。
  但是，假如奥尔大手一挥，让这些高级仆人直接去当警察、当企业管理，那不会被这些仆人认为是善待、平等，而会被他们以为是侮辱。
  索德曼有两所十分高级的仆人学校，非贵族的仆人世家子弟，不可入学。几代人为一个家族服务，这是一件十分崇高的事情。
  “十分高兴您的到来，先生。”阿尔弗雷德亲自开门，就好像他一直站在门后，等待着奥尔的到来。
  “您好，阿尔弗雷德，我对您的学识，十分敬佩。”奥尔与他握手。
  相比起前两位班底成员，面对阿尔弗雷德时，他反而有些不太清楚该如何与他交流。即使这位老人家很温和，但奥尔面对他，总有一种面对教导主任的感觉。
  一位温和的血族老太太为奥尔端来了咖啡：“要加糖吗？”
  “不，这样就很好。”
  老太太点点头离开了，阿尔弗雷德也露出和老太太十分类似的笑容：“蒙代尔先生，您有着属于您自己的生活节奏，看起来并不需要一位管家。而我这次的到来，并没有将那些以成为一个好仆人为人生目标的孩子们带来。
  跟我来的这些，或许他们受到的是高级仆人的教育，但也有些其他的想法。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给他们一份新的工作？”
  奥尔顿时松了一口气：“当然，毫无疑问的。”
  “我也很乐意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提供必要的咨询。而我的工作……我知道您有一家孤儿院，您的孤儿院缺少教师吗？”
  “再次万分地感谢您，阿尔弗雷德。”
  “我们是来为您提供必要的协助的，先生。您不需要感谢我们，假如我们为您带来了烦恼与麻烦，那才是我们应该道歉的。您的山莓派十分的美味，您是用山莓果酱做的，我可以用自制的樱桃酱与您换些山莓酱吗？”
  “当然。”
  “蒙代尔先生，我搬过来的时间太短了。”阿尔弗雷德微笑着说，“所以，我来这几天，只找到了菜店、肉店和水果店各一家，这三家店的食品品质还不错，但是种类太少了，您能为我多介绍几家店铺吗？”
  “我将地址给您写下来吧。”奥尔不止写了地址，还画了地图。另外，他告诉阿尔弗雷德，可以去告示牌找孩子，那些孩子十分了解附近街区的情况，只要几个艾柯，就能知道所有的店铺。
  “我去过告示牌，一个孩子很礼貌地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但我拒绝了，因为我过去曾经有过不太好的经历，但既然是您这么说，看来那天我真的是做了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来到新的地方，适当的警惕是应该的，您并没有做错。”
  “当我下次去告示牌时，会带着一些小饼干去的，除了报酬，我想他们应该也很乐意接受一份歉意的小零食。”阿尔弗雷德喝了一口气咖啡，“而孩子们的表现，就是大人们的镜子。我很高兴能够居住在这片街区里。”
  和阿尔弗雷德结束了愉快的谈话，奥尔一出门，就和娜塔莉女士碰上了，或者说，娜塔莉女士就是等在门口的。
  她对奥尔摆了摆头，示意他跟上：“亲爱的，我是并不想来的，但陛下说，已经到了我来的时机。”她很深沉地叹了口气，和她过去表现出来的气质都很不同，“自从成为了你的长者，我经常会来鱼尾区逛街，我能看到这里发生的变化。你做得很好，但只是对人类来说。你在用狼人和血族，改善这地方底层人类的生活状态。
  他们确实大多对于教会没什么好感，但是，假如你是血族的事情被拆穿，你觉得会有多少人依然在追随你？
  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了……人类永远都会是最先的那个背叛者。尤其是那些底层的人类，有好处的时候，他们贪婪得能把自己噎死。可一旦他们觉得你是害虫，那就会立刻把八十年前他们祖母的死，也扣在你的头上。
  你很强壮，但不是所有的血族都像你一样，比如马克西姆，那家伙只有脑子还可以，体能上就是个废物。
  啊，我说得有些多了。人类怎么样，我不在意。现在我是你的班底了，那么，在你的未来中，血族会是怎么样的呢？你准备以鱼尾区还有那个哈勒姆镇为基础，让血族在诺顿帝国崛起吗？”
  “……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有一个其他国家都无暇他顾的机会，也无法将诺顿帝国王室取而代之。一个在西大陆的血族国家，会成为所有势力的眼中钉。但是以它们为基础，建立一个移民国家，还是有可能的。并且我希望，在新的国家里，我们是异族，而非异类。”
  “异族……南大陆黑皮那样的异族吗？”娜塔莉不是讽刺或歧视，她问得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