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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 第156节

  不过西北草药被毁,必须想办法填上这个窟窿才行。
  琳琅听说之后,却觉得甚好解决:“我之前跑过草药生意,许多草药不像粮食一类,只要保存得宜,是能放个几年的。所以西北这边许多药材商的手里都有囤货。若是今年的收价不好,有些人宁可再等两年,等到好价钱再卖。所以只要能拿出钱来,不用担心收不到应急的草药,就是怕这些奸商听说草药库被炸的事情坐地起价。当务之急,趁着消息没有扩散前,先将要紧的几样收到手里。”
  说着,她便拿起了纸笔,写出了当地几个药材商的名字:“这几人,何夫人都帮我联络过,也做过几笔买卖,生意做得都还算厚道。由我出头收草药,价钱也能讲得公道些。”
  司徒晟简单算了一笔,这草药的采购进项可不是小数目,若是按部就班等朝廷调拨,只怕要来不及了。等到草药价格涨得满天飞时,收也收不回来了。
  可楚琳琅一听,却觉得这不算事:“没关系,我替你先垫付。等你从朝廷批下来银子,再给我也不迟。”
  司徒晟挑眉:“这么多的银子,你能拿出来?”
  楚琳琅觉得司徒晟不太了解她如今的财力,那句“给孩子随便找爹”可不是狂言浪语。
  所以她在算盘上敲了一个数目,然后问司徒晟:“你看我现在的身家够是不够?不就是买些药材吗?九牛一毛!就算你不还,也没关系,给北地前线的战士吃用,就是为国义捐,也是应该的!”
  司徒晟知道她生意做得大,没想到如今,她竟然闷声发了如此大财。
  若换了别的男人,可能在这惊人的数目冲击下,自尊都略略受损。
  可是司徒晟却是豁达一笑,揽住会下金蛋的小母鸡,道:“看来我还真得赶紧将你娶进家门,不然这么富贵泼天的夫人,岂不是要被人争抢了去?只是我怕我的身份曝光后,会连累你……”
  楚琳琅知道他一直迟迟不肯娶自己的原因,可如今,她却觉得这个原因也无所谓了。
  “司徒晟,若你真出了事情,难道你觉我会庆幸,因为没跟你成亲,就可以一走了之吗?‘死生契阔,与子成悦’你看我这一句古诗,用的对不对?”
  她在女学读书时,读过这么一句,如今倒是可以跟司徒晟抖一抖书袋子了。
  司徒晟百味杂陈地看着琳琅明澈的双眸,无比珍重地捧着她的脸儿,低低说了那诗的下半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烛光闪动间,司徒晟将她紧紧搂入了怀里。
  从此以后,也许他们不再只是两人了。
  他其实依然不确定自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却知道琳琅一定会是这世间最好的母亲。
  而他要做的,就是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自己珍视的人……
  想到这,他觉得的确是该回京城了。
  关于草药的事情,由琳琅牵线,进行得十分顺利。
  一则,是因为那日草药库爆炸的事情,除了当地附近百姓听到轰然一响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情。
  二则,琳琅的采购的数目甚大,若是能拉住这个老主道,少赚些也值得。
  所以琳琅也不客气,砍出的价格十分合适。
  置办好了药草后,再由夏青云动用关系,联络了许多相熟的船队装船,将这批草药先运送到北地,免得荆人再动手脚。
  而司徒晟则带着琳琅马不停蹄,赶回了京城。
  可还没等回到京城,司徒晟就在半路接到了三皇子加了火漆油封的密信。
  司徒晟看了信的内容,表情变得严峻得有些狰狞。
  看得一旁的琳琅都有些担忧:“怎么了?三皇子说了什么?”
  第116章 太子之变
  司徒晟径直将信递给了楚琳琅。
  楚琳琅展开细看, 脸色也登时有些发白。
  原来就在三天前,老皇帝在一次与群臣的朝会时,下台阶时脚滑了一下, 突然摔倒在地。
  虽然周围有盛海那帮太监搀扶, 没有摔得太重,但是整个人却并不太好, 半边身子发麻, 而且有口角歪斜之兆。
  有经验的御医一看,就看出陛下似乎“中风”了。虽然及时施针,可陛下的病情并不见好转。
  不过陛下说话虽略有大舌头,可是神志还算清醒, 当即便宣召几位重臣入内, 想要颁布皇诏。
  前些日子,太子和陛下的父子关系愈加紧张。陛下几次当着臣子的面, 申斥太子不贤, 也不止一次跟重臣暗示, 要废太子储位。
  只是碍着几个重臣反对,才没有立刻执行。
  可是这次陛下重病,倒是下了决心, 要在自己病得张不开嘴前, 将废国储的诏拟写好。
  就在昨天凌晨, 太子从陛下身边人那听到了消息,带着人, 以父皇病榻前尽孝的名义,封锁了宫门。
  听说他已经逼着陛下拟写退位的诏书, 让自己提前继位, 免得自己的这位父皇再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陛下也不是省油的灯, 居然提前让人将玉玺金印都藏了起来,就是不让太子如愿。
  如今那宫里连鼠洞都被挖开,到处翻找国玺金印。
  而太子在殿前代理国政,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施政连连。
  首先,他大动作地换了京城周遭兵力布防的统兵将军,然后阻挡了群臣要去看望陛下的意思。
  更是代为颁布诏令,派人去北地,要将李成义父子换下,同时勒令司徒晟即刻返京,入宫面圣。
  可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关于与荆国和亲的事项。
  依着皇帝的意思,是要在皇族宗亲里选个合适的女子,加封公主名号后,便去和亲荆国。
  可太子却说,北地偏荒,宗亲女子多娇嫩,受不住那的风土。
  以前和亲时,也有宫中女官受封,然后嫁过去的先例,既然如此,莫不如在太后的身边挑选个可靠的,加封嫁过去就是了。
  可是太子最后敲定的人选,却并不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而是经常入宫陪伴太后的新梅宜人楚琳琅!
  按太子的原话:“如今我大晋边关连连得胜,不必进献金贵女子卑躬屈膝。新梅宜人,得太后与陛下宠爱,与亲孙女无异。她人长得娇媚,又是嫁过人,会伺候男人的。她那么会拍马逢迎,左右逢源,游走权贵间,又是福气罩体的,去了荆国,岂不是如鱼得水,正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这道诏令颁布,只待楚琳琅回转京城,便受封为“多福帝姬”,嫁往北地。
  三皇子听到消息后,即刻派人给司徒晟送信。只是他的三皇子府也被封了,这封信送出的很是不容易。
  眼下京城里到处都宵禁戒严,虽然有重臣在朝堂上大闹,可太子不松口,谁也见不到陛下。
  眼明心亮的人都知道,太子这是要提早一步登基,只差找到玉玺金印,就能顺利继位了。
  “怎么办?你我现在回京,就是肉入狼口,陷入被动。而且三皇子那边应该却是凶多吉少。一旦太子继位,他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的这个突然冒出争宠的弟弟。”
  而且太子最恨的,恐怕就是屡屡跟他作对的司徒晟了。
  不然好端端的,太子为何会想到将她嫁到荆国和亲?恐怕就是知道了她与司徒晟有私情,所以太子要将她送到荆国权贵那里被糟蹋。
  这也是对一心主战的司徒晟最大的折辱。
  司徒晟又将信看了看,低声道:“你不能回京,且先跟我母亲一起去岭南吧,待时局稳定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楚琳琅当初送走温氏的时候,怕她被京城故人认出,所以并没有将她送入京城,而是吩咐冬雪先在京郊租屋,秘密安置了温氏。
  而司徒晟也很认同楚琳琅的做法,便也让冬雪如此行事。
  如今看,这么做倒是免了温氏落入到太子的手中,也算有了从容退路。
  可是楚琳琅却不同意 ,温氏自然要去岭南,可她哪也不走,就是要陪在司徒晟的身边 。
  看司徒晟还要说服她,她径直伸手握住了司徒晟的手:“这等关头,你若出什么事情,我也能在旁想想对策,我若走了,你不怕我急死?不必劝了,你赶紧想办法见见三皇子,想想应对之策吧。”
  说到这,她想了想又道:“眼下的情形,最怕太子一不做二不休,犯下弑父篡权的恶事。可是依着我对太子的了解,不是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这般做的。”
  司徒晟挑眉问:“为何会这么说?”
  楚琳琅苦笑了一下:“之前陛下寿辰的时候,别的皇子进献的都是奇珍奇巧的玩意。唯有太子进献的,是他和太子妃合力,一个写,一个绣的百福屏风。陛下当时还夸赞了太子,说太子虽然政务不太长进,然而至孝之心,却堪为长子……”
  司徒晟并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稀奇,无非是陛下有心给太子些面子,随便不走心地夸夸太子罢了。
  楚琳琅摇了摇头,知道司徒晟是个从小到大,都不在意父爱的。
  虽然他没有从杨毅那里感受慈父之爱,可他的祖父却完美妥帖地承袭了父亲的职责。
  所以司徒晟恐怕没法理解太子对陛下一直渴望的那种被父亲认同的满足感。
  当陛下夸出这一句时,坐在太后身边的楚琳琅可看得分明,那太子的眼角都湿润了,差一点就当着诸位皇亲的面前哭出来。
  如此渴望父皇认同的太子,岂会亲自下令弑君。他最希望做的,应该就是早早继位,然后做出一番明君政绩,给在病榻上不碍事的父皇看,看他当初偏心得有多么离谱!
  司徒晟听了楚琳琅的这一番分析,也听出了几分道理。
  在帝王韬略,人心把握上,司徒晟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像这类儿女亲情相处,并非他之擅长,却是楚琳琅最懂的。
  听了她这么一说,司徒晟倒是明白了太子的软肋心结。
  这就是想得到爹爹表扬的废物儿子嘛!一心要作妖,干出点事情来,在无视他的爹爹面前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这废物是一国的太子,他能作的妖可能会掀起血雨腥风,让人家破人亡了。
  想到这,司徒晟低低道:“你偷偷去寻冬雪她们,我先去见些人。”
  楚琳琅知道他此时有许多要紧事要做,她就算留下也万万不可拖了他的后腿,当即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吩咐道:“太子能稳立人前这么多年,陶家才是他最大的依仗。然而上次太子被陛下厌弃,陶家并没有全然站在太子的跟前。你要跟三皇子讲,这个时候,他们夫妻要争取陶家,而不是逼着陶家坐偏板凳……”
  司徒晟点了头,却忍不住看着她道:“你从头到尾,似乎都不太担心自己要和亲的事情啊!”
  楚琳琅微微一笑,目光坚毅地看着司徒晟:“我的男人又没死,我何必担心自己会被逼着改嫁?”
  司徒晟也笑了,他低头抱住了琳琅,在她的脸颊上狠狠亲吻了一口之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楚琳琅跟他在驿道边分手,看着他带人匆匆骑马而去。
  冬雪是在她京郊别院相邻的村子安置好的温氏。
  这里风景秀美,经常有外乡的文人墨客来此借住,临摹山水。
  所以她们住下,也无人稀奇打探。
  楚琳琅看过了温氏,因为用药妥善的关系,再加上她这么多年接受的照顾还算妥当,所以情绪上并无什么起伏,每日喜欢绘画,画得满屋满墙都是。
  另外她还很喜欢摆弄一组随身的小泥人。
  那些小泥人一看就是年代久远,都盘得油光锃亮了。其中有一个是母亲怀里,抱着一个花生米大的襁褓小娃娃。
  看着那略显幼稚的捏制技艺,楚琳琅一下子就猜到,这是司徒晟小时候捏出的作品。
  看琳琅在打量,她微笑道:“好看吗?我儿子给我做的。”
  楚琳琅知道她大部分时候,记忆都是停留在了岭南的少女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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