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461节
伊恩与斯科特站在不远处的一栋建筑楼顶，他们注视着这一幕。
“这样下去，不可能每家每户一箱的。”
翻阅着数据单，铁之民有些忧虑地看着上面的缺口：“今天大家可能还有点怕，来的都是些胆子大的成年男人亦或是老头子老太太——但是明天估计全城人都会来。”
“锡林的商会储存的粮食今天可能都有点不够用，他的确囤积了一大批粮食，但是他的仓储相较于一城所需还是差太多了，因为战乱和粮灾，莱安领的居民绝对会报复性购买大量粮食作为储蓄……”
“嗯。”
伊恩微微点头，他注视着又一个偷偷摸摸想要混着再领一份免费午餐的人被卫兵抓住，吊起来抽了十鞭子，不禁叹了口气：“人饿了，就会犯罪。看那家伙衣冠楚楚的模样，和平时有粮食的时候，肯定是不会这样偷占小便宜的。”
“人吃饱了，才有讲道德的余地。”
他侧过头看向莱安领通向玛瑙石平原的道路，语气沉稳：“你说的我知道，实际上，我在帝都就已经做好准备，委托了铂铱工坊的渠道，在大平原买了一整个车队的粮食，足够全城人吃半年。”
“原本想着是作为欠收的补充和未来的储备，现在遇到战争时期，正好用来收买一下人心。”
不仅仅是对斯科特，哪怕是对白之民士兵和那些商会的人，伊恩也一向是有话直说。
他从来不打算在表面上做什么功夫，毕竟新领主想要收买人心这点，哪怕是最普通的莱安城居民都能看得出来——但问题在于，以伊恩的个人形象，哪怕是不收买人心都可能会有好感加成，更何况还真的花粮食收买人心？
甚至还多了一点年轻人直率的可爱。
“车队已经抵达瑙曼城，马约瓦上校已经派人押运，不出意外的话，那批粮食明天就会到。”
伊恩的目光幽邃，他总是能看见未来的事情，并且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让计划环环相扣，不出半点疏漏：“今天就是告诉莱安城所有人，我能带来粮食，能带来稳定的，发完就说今天的份额结束了，要领明天再来，想要重复领的吊起来打，打死也无所谓——虽然我觉得没有蠢货会这么做。”
真的非要找死，那伊恩再不想杀人也没办法，战时还不听领主的警示，不杀反而会出大问题。
他对斯科特下达指示：“确定全城每家每户都有对应的储备粮后，每一旬都从库存中取出一批特卖，稳定城内粮价，并且找个机会，抓个典型杀了，在广场公开处刑，告诉大家不要在战争时期挑战粮食政策的底线。”
“实在找不到典型，我去抓个飞焰地间谍，就说他们打算烧粮仓，宣传演戏，烧一个空仓库激起民众愤怒后，你们就可以把他公开处刑了。”
“这一招很好用，格兰特子爵应该经常用吧？你肯定会。”
“是，长官！”听到这里，斯科特可不困了——用飞焰地当靶子嘛，他熟悉呀！
格兰特子爵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就杀一次，效果非常好，在南岭这地方公开处刑飞焰地间谍属于是正儿八经的现代化献祭仪式，真的能提振士气，指不定还能加产出。
“假如有贪污的工作人员。”
伊恩继续道：“先别着急抓。等到我们的政策可能会引起民众抗议的时候，着重宣传一下，然后再杀，这样可以对冲激进政策的反对意见。”
“记住，任何人都有其价值，包括蛀虫，直接当场杀了是无法挽回损失的。格兰特子爵只是依靠本能甩锅飞焰地，而我们要科学地运用这方面的效果。”
他这算是培养斯科特处理这方面事情的能力——对方未来是他的副手，从打仗到民生该会的都得会，人在这方面的天赋的确有差距，但绝大部分是锻炼出来的，他相信斯科特的能力。
“我明白了，大人！”
斯科特连忙点头，将这些记在笔记本上，字迹又快又稳，工整好看。
在斯科特写笔记时，伊恩注视着街道上排着漫漫长队的人群，不禁陷入沉思。
虽然南岭粮食减产，但因为帝都大平原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要货运通畅，基本上是不可能闹饥荒的……莱安城的问题其实并不是没有粮，而是货运输渠道断绝。
而且，的确会有锡林这样的人囤货居奇。
升华者或许不干这种无聊的小事，因为在他们看来，领民本身就是他们的财产，根本无需使用这种方法压榨出财富——但是普通人也是会剥削普通人的。
并不是说，有了升华者，有钱人就不剥削平头百姓了，反过来也是一样。
但相较于升华者这种距离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有点远的存在，同类的剥削可能更重一点。
这是两种不同的问题。
但在泰拉有个好处，令伊恩颇为欣慰。
——解决不了其他升华者，还解决不了你？
在泰拉这地方，把人吊路灯可太简单了。
商会等商人组织必须依托在升华者麾下，即便是有钱了自己成为了升华者，其身份也自动成商人变成了升华者，思维方式也不再一样，过去累积的财产价值也将失去吸引力，资本的异化会被升华者的异化这种更大的异化完全覆盖。
再加上科技树实在是太歪，工业化，流水线和专业产业化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且由顶级升华者构成的国家组织管控，无法形成私人资本过剩。
所以从一开始，泰拉这地方就没有任何资本主义萌芽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算了，异世界本来就不该遵循常理，既然有人工智能，有各种前纪元技术……或许从一开始就该跳跃性发展。”
这是伊恩最后得出的答案——循序渐进在泰拉简直就是搞笑。
而这一次的开仓放粮，毫无疑问地大获成功。
对于如此慷慨的伊恩，莱安城居民的评价是‘领主老爷万岁！’。
是。泰拉大陆的人民因为前纪元改造的原因，普遍智力都还可以，基本没有天生的智力残疾，他们都看得出来，自家这位新领主在酷烈地整顿了城市管理层后，便开始收买人心了。
至于是真的底蕴丰富，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们并不在意。
总之先买了再说，他们是真的饿怕了。
说句不道德的话，伊恩其实还挺感谢锡林这种人的。
黑王改革后，有中央平原大粮仓，帝国想要单纯地饿死人实在是太难了，想要靠粮食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收买民心，真的要谢谢利益熏心的商人。
不然的话，伊恩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打动能吃饱饭的莱安领领民，让他们潜意识承认自己的合法统治权。
不过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斯科特。”
想到这里，伊恩开口：“接下来带队，我们去工坊区抓人。”
“是！大人！”
斯科特没有任何迟疑地应声，然后一句话不说，只是一脸沉稳，带着一点小期待地看着伊恩，等待着指示。
“斯科特。”
伊恩有些无奈地侧过头：“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么听话了——以后这个时候，你该问一下我‘为什么抓人’……哦，这个的确不太好。但你最起码应该来一句‘去抓谁’吧？”
“是，大人。”斯科特道：“我们去抓谁？”
伊恩顺畅地接话道：“去抓那些工坊和铁匠铺的工人。他们已经停工很久，现在是时候全部抓出来干活。”
“是，大人。”
这一次斯科特学会了：“但是干什么活呢？”
伊恩满意地点头：“当然是造点你们能用的尖端装备。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稳定莱安城，等待敌人的反击，以及袭击后真正的发展，所以必须要在敌人的反击来临前，尽可能强化我们这一方的力量。”
“咦。”这一次斯科特是真的不太明白呢：“迎接反击？叛乱山民在莱安领周边的力量基本都被剿灭了吧？”
“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不会以为没有反击吧？”伊恩微微摇头：“叛乱山民在飞焰地的支持下，如今勉强能算是一个整体，他们必然会有所反应。”
“等着吧，最快两个星期，最慢一个月，叛乱山民的大部……就要过来了！”
第636章 可算是想起来还有战利品了
伊恩对叛乱山民的分析是有根据的。
莱安领自古以来就是山民的圣地，换成帝国人的眼光来看，就是这片地方的水土适合养灵能植物，是一片罕见的富源质种植区，尤其是环绕莱安湖周边的那一圈土地，更是被自然灵能场域覆盖，哪怕仅仅是住着恐怕都能增加源质适应性。
所以无论是叛乱山民还是悬峰部，都想要率先将此地占为己有，而无论哪边成功，最后都是山民自己口中的肉，所以飞焰地和叛乱山民大部那边中心并不在此处。
可伊恩来了，作为帝国人白之民的伊恩统治了此地……那必然是无法接受的。
山民无法接受的原因很简单，飞焰地无法接受的原因是因为莱安领其实是米德拉自治区周边，距离玛瑙石平原最近的出入口之一。
看地图就知道，位于南岭西北处的摩尔多尔和奥尔多殖民如果想要沿着道路前往南岭东侧的帝国核心城市圈，就必须前往东南处的哈尔盆地，再向东前往米德拉自治区。
而米德拉自治区想要前往玛瑙石平原，有三个选择，第一个便是通过孤焰峰峡口，再经由莱安城，一路通畅。
第二个选择便是南下来到米拉克领，穿过摩尔布什峡口，渡河后便能来到玛瑙石平原。
最后一个选择便是北边翻过一座山，就可以顺着山间小道来到瑙曼城周边的玛瑙石平原北侧。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小道，比如说部队集结在奥多尔殖民地东北侧的托塔库盆地，那里有一条古老的山民老路，从这里向东走，可以从群山峡口中一路来到瑙曼城上方的金色平原边缘。
那里其实才是山民过去最常用的道路，因为如今的玛瑙石平原在过去其实是一片茂密的沿海丛林。
总而言之，山民看上去有许多选择，但莱安领是必须要尝试夺回的，无论是从圣地的信仰意义上，还是从方便的战略角度上，他们都必须试试伊恩这颗钉子究竟硬不硬。
而巴敦侯爵给予伊恩这么大的支持，也是希望伊恩能挡住山民的先锋部队，拖延一点时间。
反正山民一方的高层战力，无论是飞焰地还是钢翼龙群都被牵制住，单纯的山民第二能级，想要突破伊恩的铠装和精锐部队，肯定要碰的头破血流。
至于后续山民会不会继续尝试走这条路，那就要看伊恩能不能把他们打疼——也就是说，这是伊恩的个人能力范围了。
伊恩也很清楚这点，而且他百分之百不相信莱安领的居民和自己一条心。
莱安领居民一半都是山民，对帝国的信任本来也就不高，自己如今只是让他们感觉‘这个领主能处，让他统治也行’，只要山民一占据优势，这些人倒戈就会像是喝水一样简单。
毕竟，也不能要求帝国边疆行省的边缘城市居民一心一意为国效忠……这不现实啊，倒不如说这本来就是泰拉大陆战争的常态，哪有那么多慷慨激昂的民族主义和家国精神。
“得赢。赢了，领民才会跟我们走。我们不赢，没有人会安心，千万不要自以为自己是领主，人民就会支持你。”
伊恩是如此这么对斯科特说的：“与其在早就畏惧避战的莱安城里选出一批不知道忠诚与否的民兵，不如等巴敦侯爵和铂因工坊那边的‘援军’和青潮带过来的，真正的援军。”
“大人，青潮可能会带一批哈里森港佣兵过来，我是知道的……”
斯科特有些疑惑：“但侯爵那边……你不是说，我们能拉起来多少人，就有多少编制，但是他们不给我们人吗？”
“哈里森港的佣兵不就是子爵超过编制的私兵？”
伊恩眸光闪动，他看向眼前的工坊区，嘴角翘起：“而侯爵护送我运粮车队过来的士兵……难道不就是用来支援我的援兵吗？”
“虽然他们本人可能不那么认为，但既然到了我的领地，就勉为其难地临时征召他们了。”
——然后，便是用全新的武器和装备去武装他们。
率队来到工坊区的伊恩立刻命令本地的工坊负责人过来见他，这位名为安布尔的中年秃头技工的确看上去非常可靠，一看就知道是有本事的。
他听见伊恩的要求，在傍晚前召集几乎所有的技术工人和炼金匠人集合时，不禁犯了难。
“大人，您的指令我绝对竭尽全力去完成，但是这个任务有两个难点。”
一开口，就知道是纯粹的技术人员，一点政治成分都没有的那种，安布尔对伊恩直言不讳道：“第一点，我们虽然有相关的技工名单，但上任领主死后工坊停工了很久……最近这么半年有不少人都被挖走亦或是搬走，我无法保证全部都找齐。”
“第二，您要求现在就开工，这真的有点犯难——之前那些叛乱山民把要素结晶和炼金炉的原材料都拆了，我们只剩下最基础的一些金属素材，这就算是开工……也不知道开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