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874节
所有人困惑了。
“这是为什么？”
双方都感到不解：“为什么要如此反复？”
“我才要问为什么。”
怀光的使者不解道：“明明已经胜利，得到了资源，为什么一定要将对方全部消灭，俘虏变成奴隶？”
“斩草除根罢了。假如让这些家伙活着，未来恢复元气又来报复我们怎么办？假如有人借用这群难民的名号给我们放血怎么办？”
“就像是现在这样，如果我们早点把这群人杀掉，你们这群神棍也就没有借口起势头……说来也是，你们之所以这样前后变幻，就是想要放我们的血，然后反过来吞掉我们吧！”
很合理的猜测……倒不如说，这才正常。
以人类的逻辑来说，这的确是没有错的判断。
但怀光不是人类。
“我们不是你们任何一方的同伴。”
使者认真地说道：“我们只是希望没有入侵，也没有欺压，所有人都能一同生活在泰拉大陆，每个人都能吃的饱饭。”
“我不希望你们厮杀，而是统一，互相分享资源。”
“怎么可能！”
双方的使者都大怒起来：“他们可是高希尔人/莫斯人！你们搞清楚，他们和我们可是世仇，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你们。他们。我们。
高希尔人，莫斯人，瑟塔尔人，涅玛萨斯人，远岸人，大漠人……
平原之民，山岭之民，群森之民，亚人，海裔，内部还能细分白之民，金之民，赤与铁之民，精灵矮人……
住在山上，住在平原，住在森林，住在海边……
不同的头发颜色，不同的语调，不同的故乡，不同的饮食习惯，不同的习俗……
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不同。
这些都是人类内部能分辨出的，理所当然的不同。
但是，对于非人的怀光而言。
对于独立于人类之外，源于人类，注视着人类的怀光而言。
“不都是人类吗？”
怀光的使者不解地反问：“你们究竟有何不同？”
——对于那些异星神，对于那些宇宙的来客，对于那些火种中孕育而出的智慧魔兽和各式各样前纪元文明留下的生物武器……
你们这些人类之间，看上去很重要很巨大很不能忽视的差异。
不就和人类眼中的蚂蚁差异差不多吗？
只是很可惜，当年的泰拉人或许能理解，甚至他们为自己改造的各种精灵和白之民形态，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但现在的泰拉人类并不这么觉得。
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天生的，是他们独一无二的优越感来源，是胜过其他人的证明。
“不是一件坏事。”
离开后，怀光大群如此想到：“至少他们有强烈的自我认知和自豪感——等到日后，他们再一次统一为泰拉人，或许他们就能重新拾起昔日的荣耀。”
只是，至少是现在，怀光已经不想要再介入泰拉之上，任何与人类有关的纷争。
如若他们要杀，要互相屠戮，那么就去吧。
如若他们要互相毁灭，要彻底终结彼此，倘若这就是他们的选择，那么就让他们去战吧。
只要是人类自己的选择，那么怀光就会尊重。
但是……
因为怀有期待。
因为还是怀有一种信任。
所以怀光仍然会维持当年互助会时，就定下的准则。
【我们会帮助所有人抗争天灾，对抗所有来自于人类之外，意图毁灭万物众生的灾祸】
【我们会秉持自己的信念和道德，做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与此同时，我们等待】
【我们会在无尽的时光中驻足，注视，沉默地等待】
【等待，泰拉人类，重新找回自己‘泰拉人’这一身份的那一天】
等待吧，等待是这宇宙最大的美德。
无尽的记忆幻象中，伊恩与遥遥站立在光中的双子对视。
白发青眸的先知与双子教皇对视，他一时间有些难言，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开口。
“所以。”
伊恩轻声道：“你想要成为‘人’？”
【是的】
双子教皇……不，怀光大群平静道：【等到有一天，泰拉人类重新成为泰拉人的那一天，我们也就是泰拉人的一员】
【可如若有一天，泰拉人类自我消亡了……无论是内部战争，还是强者对决，亦或是自己选择开发了禁忌技术而消亡】
【那么，我们就会成为新的泰拉人】
第952章 等待的理由
泰拉人……
伊恩闭上眼睛，认真地思考这个词汇背后的涵义。
有谁能说怀光不是泰拉人类吗？
怀光体内有着千百年来诸多泰拉人类的基因，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非常优质的基因，甚至还有失落纪元初期，纯血的前纪元文明泰拉人的基因资料。
单单以血脉来说，现代被各种异形和各种魔兽基因改造过的泰拉人类，才是真正的‘杂种’。
而以精神而言，继承了前纪元文明最高道德水准的怀光，也毫无疑问秉持了前纪元文明的崇高信念……迄今为止，怀光仍在遵守自己的诺言，千年如一日地不惜代价，为全泰拉人类预防天灾，阻拦灾害。
难怪……难怪所有人都说，‘怀光不需要对人类负责，但是因为崇高的道德，他们还是在帮助泰拉人类’。
伊恩回忆起了龙王们的话语，那些原本有些晦涩难懂的部分，如今一瞬间就变得明了起来。
是啊。
如果承认怀光与人类的关联，那么怀光就自然而然地拥有继承泰拉人之名的法统。
假如不承认怀光与人类的关联……那依照怀光这么多年对人类的无私付出，伊恩认为，全人类给怀光磕一个都不过分，亲爹妈恐怕都没这么亲。
“你想要取代人类？”
虽然心中明明知道对方并没有这个打算，但伊恩还是睁开眼，与那两双穿透了虚境的眸子对视：“而且，其他第五能级都有寿命限制，为什么你们没有？”
——这是飞跃种的特殊，还是黄昏种的特殊？
【取代？并不。我们就是怀光，除非泰拉人类灭绝，不然我们不会尝试去成为这颗星球的主要智慧物种……这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大群的语气始终是平静，温和，不带有一点激烈的情感。但这也正常，千年来，祂们什么没见过？伊恩与祂的交流对白，恐怕都在不同人身上重复了好几次吧：【准确的说，我们想要成为泰拉人类的保底】
【现在的泰拉人类，不改变就会引来消亡，第五能级强者一次次地互相容忍和退让是有限度的，终有一天，他们会爆发毁灭世界的战争。我们估计，这大概在百年之内就会发生】
【到那时，我们会庇护所有愿意遵守我们秩序的泰拉人类】
【如果，即便在我们的庇护下，泰拉人类还是在内斗的余波中消亡，这只能证明他们已经不具备依靠自己的力重新寻回泰拉人之名号的能力。我们由衷希望泰拉人类能超越自己覆灭的结局，如若不能，我们将会启用泰拉人的完整基因库，从零开始，再造种族与文明】
大群口中几乎等同于重新开天辟地的壮举，在祂说来就和‘假如明天下雨，那就去把衣服收了’那样平静而自然。但伊恩却知道，怀光办得到，能轻松办到。
【至于我们为何能生存这么久……】
话至此处，伊恩察觉到，大群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你们人类不也是延续数十上百万年的时光也没有灭绝吗？】
【最初构成‘双子’和历代‘教皇’的菌丝……那些生物质结构，早就衰退，亦或是因为承载高强度战斗的负荷化作飞灰了。我们是新一代，一代又一代更新的大群，继承了所有前人的经验和记忆而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从未死去。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不过是无限镜面回廊中的一个又一个‘镜面’，但这只有我们自己能确定，而对于你们而言，是的，我们是永生的】
“原来如此……只要不介意自己的这幅‘躯壳’，单纯的记忆和信念想要永生就简单许多……”
伊恩喃喃自语：“换而言之，这也算是某种转世——只是你们一直在自己的身躯中转世，其中固然有磨损，但也同样能改变大群，防止大群固化，退转。”
此刻，他算是完全搞明白了怀光的本质。
这是一个经过了不知多少次突变和演化，每一次同化新的圣职者，都会迎来一次扩展和进化的超级集群生命——虽然类似于虫巢，但却并非是真的虫巢，因为每个人的自我意识是独立的，只是他们可以通过怀光来共享。
而在肉体死后，圣职者的灵魂和记忆都会被回收，成为大群的一部分，帮助大群进行各种自我迭代的优化。
这就是怀光。怀光教会。
一群道德高到不可思议的非人……异形。
怀中之光，非光之光。因怀有希望而等待，因知晓自己并非人类故而谦逊。
所有怀光圣职者，都是自愿奉献出自己生命，进行近乎于新生之死的怀光圣仪，由大群同化其肉身变化成的高尚者。
而怀光的本体，在伊恩的眼中，其质量之庞大……甚至占据了整个圣山山峰，其脉络就如同山脉，直抵伊恩脚底。
祂们就是整个圣山圣地。
而即便知晓自己是异形，怀光教会也并不觉得自己帮助人类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
“人是心灵。”
伊恩低声道：“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对吗？所以即便肉体变幻多少次，你们依旧能坚持自己的信念和理想。”
【正是如此，人就是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