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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 第37节

  卫景平又说了一遍,笑道:“这三套,没打算卖。”
  是一开始放在店里镇店的,自然要叫价高一些。
  姚春山犯了迷糊,他以为自己的疯病又发作了,赶紧道:“好,好,都按照你说的来。”
  商定好墨的事转了一圈要回去的时候,卫景平在门面那间看了许久:“这里要不要坐个茶座?”他记得上林县卖文房四宝的店面里全是堆满了东西的,客人来了只能站着选东西,没有可以坐着歇脚喝茶的地方。
  读书人身娇体弱,到了夏天大热天,因为受不了暑热,说不定就不出来买东西了。要是把铺子弄得冬暖夏凉的,他们愿意来,来了又能留下来多坐会儿,岂不是以后用墨条都在他这里买了。
  就像后世的咖啡馆网红店,装修的越温馨、舒适、有逼格,顾客再一次光顾的几率越高。
  卫景平这么想着,问卫长海:“咱们店铺前面要搭个棚子,放一个茶几两把小椅子,给人歇脚。”
  卫长海想也没想,说了声“好”,记下来按照他说的去办了。
  到了九月底,姚春山终于按照他的想法,将名花十友,大富贵亦寿考、蟾宫折桂三套墨锭全部雕刻描金完成。
  卫景平又找木匠制了盒子,盒子是原木色,不抢墨锭的风头,纯背景。
  三个系列摆在镂空的橱窗里,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但又摸不着。
  先前一直避讳问及姚春山更为详细的身世,见了他雕工与画功之后,卫景平忍不住问:“姚先生你家祖上是做什么的?”
  姚春山撇了下嘴唇:“叫我‘老姚’吧,教你念书的先生在书院呢,区别开来显得咱爷俩儿亲热些,”他顿了顿,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隔了几天之后才告诉卫景平,他的太爷爷,爷爷都是朝廷的墨务官,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于早年的时候辞了官,转而读书入仕……后面的事情,他就不肯再说了。
  卫景平猜测大概是后来生了变故,姚家家道中落,他受了刺激以至于疯癫才流落到上林县的。
  “等日后赚了钱,”卫景平想要说一定帮姚春山找回他日夜惦记的小孙女姚溪,可又怕他提什么给自己做媳妇儿的事,就改口胡扯一气:“咱天天吃肉喝酒。”
  姚春山则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喝酒,找姚溪,找到了……”
  卫景平一听这话立刻跑了:“我回家背书去了。”
  最近顾世安不做人,眼看着“三百千”就要学完了等着轻松一阵子呢,结果他隔三岔五就要一个个拎过去考功课,考完就派发大礼包一篇八股文名篇,要求背熟了,一字不错地默写下来。
  是的,关于八股文,一字没讲,就要求先背诵!
  卫景平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屈服于顾世安的要求,每日乖乖地背书,以备他抽查考问。
  这日给他派发的是明代甲申科进士李时勉大儒的《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一文,题目出自《大学》中的“《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以此没世不忘也。”
  卫景平因为才学完“三百千”,还没来得及去上温之雨讲四书五经关于治经的课,因此当顾世安说出这一篇文章的题目时,他下意识地反应了会儿,没想到这个神情被顾世安捕捉到,问他:“《大学》没背熟?”
  卫景平:“……”
  这话问的,好像他上学多久了似的,满打满算,他今天才是来书院的第一百一十八天好嘛。
  顾世安打了个哈欠,在宽大的椅子上由坐着变成半仰躺的姿势:“我看你一天天挺闲的,书院的人是越来越多,四书五经不够借了,不如你每日放学来我这儿抄书吧?”
  卫景平:“……”
  有点欺负人,太欺负人了,他能干吗?
  绝不能。
  “学生听思炎说每日放学回来都要和夫子切磋一番学问,”卫景平特意提起顾思炎:“有时候你们叔侄二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屋中像打雷一样,”他故作为难地道:“我怕我来了不能静心抄书,耽误了夫子的事情。”
  顾思炎的世界里乍然添了个同龄的玩伴,那还不得变着法子淘气上房揭瓦大闹天空,哪还有心思抄书啊。
  顾思炎肯念书了,顾世安好不容易顺心两天,是谁又提起他那个逆侄儿来扎他的心:“……”
  哦,是卫四。
  一想到顾思炎每日放学后在家里鸡飞狗跳使他不得安宁,顾世安头疼起来:“拿回家抄去吧。”
  要是顾思炎和卫四这俩熊孩子凑一块儿,差不多能给他送走,他还没祸害够人间呢,不想走,算了吧爱谁谁。
  他先摆个烂苟命再说。
  于是,卫景平被他撵了出去。
  ……
  “老四,你这是怎么了?”那天旁晚,他一踏进家门,就和卫长海来了个父子情深的对视。
  卫景平愕然:“我怎么了?”
  他没“怎么了”呀。
  “你脸上……”卫长海欲言又止。
  儿子看起来神情凝重,很紧张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接上回作话,“十”,一横一纵,是苏秦和张仪,有点偏了抱歉抱歉,今日加更表达歉意,别走开,后面还有一章哈。
  第39章 开业(加更)
  ◎有名五十来岁的马姓老秀才见他们这般嬉闹,仰天叹息:“‘夫子’二字岂◎
  “哦, ”卫景平抹了一把脸:“我今日‘三千百’结业,往后该正经去读四书五经了, 怕学不好。”
  既然书院安排背八股文了, 他必须要正经背四书五经了,得比之前花更大的功夫,他得生法子挤出更多的时间来才行。
  书院的事啊。
  这……卫家谁都帮不上忙。
  卫长海安慰卫景平道:“老四啊,你千万不要发愁, 书都不下去了, 咱们把银子还给顾夫子, 你跟爹习武, 以后照样能混口饭吃。”
  何况他们如今开店了, 将来生意做大铺开,又不缺钱花, 没必要那个死心眼非读书不可。
  卫长海笃定墨铺能做起来。
  “好的爹。”卫景平敷衍地道了声,见卫长海手边放了一木桶墨烟:“咦, 收了这么多墨烟?”
  卫长海自豪地笑道:“我和你二叔两个老家伙, 昨晚三两下就砍了五六棵大松, 今儿全烧成墨烟了。”
  他正准备给姚春山送过去呢。
  “对了爹, ”卫景平想了想道:“找人问好吉日了吗?”
  卫长海从口袋里摸出张纸片,展开了给他看, 上面写了个九月二十七,这是他花了15文请人家卜的吉日。
  “也就是大后天了,”后天正好书院放假休息,卫景平说道:“好。”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无所谓吉日不吉日的, 请人选日子是为了迎合习惯罢了, 该开业就开业了。
  “太精美了。”开业的头一天, 招牌一挂,店面布置好之后,傅宁在一旁看着直呼道,他从来没见过有色彩的墨锭:“这舍得用吗?”
  “有钱人家才舍得。”卫景川一语道破真谛。
  开业当天,卫景平是花了心思的。
  他先写了个顺口溜,让卫景英学会了,给卫景川买了个锣,一个吆喝一个敲锣打鼓,绝对声势浩大。
  当天辰时末,上林县的老少都在街头吃早饭的时候,卫景英站在门前亮起嗓门大喊一声:“挂起招牌,一声喝彩,旺铺新开。“
  卫景川跟着咚咚咚重重地敲了三声锣。
  少年的声音雄浑清越,锣鼓声密集如打雷一般,一下子就吸引了头一拨驻足围观的路人。
  “各位秀才员外老爷们,”卫景英搀扶着姚春山站在“天下第一墨”的招牌下面,朗声道:“小店今日正式开张卖墨了,以后各位有需要的,请来小店瞧瞧看看,照顾生意啊。”
  “唉哟,”有人最先起哄:“这不是后山的姚疯子吗,瞧着像个人儿了,他还会制墨呢?”
  姚春山今日换了一套浅青色的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胸中更有文墨了,跟在卫二卫三后面吆喝:“都来看看,小店不仅售墨,还代写书信文字,聘半日师了。”
  他学会了招揽生意。
  一想到不知流落在何处的小孙女姚溪,他觉得脸皮算个什么,只要能挣到银子,别说让他揽生意了,就是上门给人送货都不是个事儿。
  哗啦,涌进来几十号人,小店摩肩接踵,显得拥挤无比。
  卫景平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名花十友,富贵寿考,蟾宫折桂系列,全是采用悬挂的出场方式,用透明的丝线高高挂在人头顶的,只有抬头或者在远处才能看到墨锭,一般人伸手也够不着。
  免去了被人触摸或者恶意划刻的风险,还由于镂空吊在空中,全方位无死角都可以看到墨锭的细节。
  “这是墨锭?”众人看了半天,张大了嘴巴问。
  名花十友墨清丽典雅,富贵寿考红、青、绿、藕荷色的锭墨摆在一起,色泽艳丽,配色绝美,蟾宫折桂的两锭墨墨面楼宇琼台,衬以云水山石纹,纹饰描金,并点染朱色,一棵桂花树直攀凌霄青云端,那寓意叫文人士子看了保管回味悠长,念念不忘。
  天呐,这哪里是墨锭,这要是放在家里,能捧着目不错珠地看几天不吃饭都行。
  一阵阵惊艳的目光洗礼之后,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问价格了:“这套富贵寿考怎么卖的?”
  姚春山按照卫景平订的价格,回道:“这一套四锭,要30两银子。”
  他们今天订的价格非常高,远远超过了上林县这个小地方的消费水平,但卫景平说这是个噱头,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卖出多少墨锭,而是要让姚墨在上林县传出去,贵得一下子让人记住。
  “那一套名花十友墨呢?”有人看上了名花十友墨。
  “50两银。”姚春山熟练地道。卫景平为每一套订的价格,他都熟记于心。可见开张前是做了许多准备工作的。
  “蟾宫折桂呢?”在听了其他两套的报价之后,人人心中都有了预期,不再那么咋舌。
  姚春山道:“8两银。”
  “贵,真贵!”有人已经往外面走了。
  外面的一拨人又涌进来,来来回回的,姚春山的嗓子都哑了,还没有诚心买墨锭的人出现。
  连个讨价还价的人都没有。
  虽然卫景平事先说过今日不打算开张卖墨,但姚春山的心里还是不由得打起鼓来,频频看向端坐在掌柜位子上的,手指随便拨着算盘的卫景平。
  “不要急,”卫景平隔空无声地道。
  头两天应该都是如此。
  当凑热闹看新鲜的人看完墨口中嚷着“太贵了”出来之后,又对铺子外面张贴的“半日师”的告示起了兴致:“半日师?看上面这意思,只要是个识字的,谁都能当?”
  众人的目光落在摆得醒目的砚台上,里面盛满了研磨好的墨,他们蜂拥上去:“这就是店里摆的墨吧?闻着还怪香的。”
  “各位秀才老爷们,”卫景英跟着出来吆喝道:“只要愿意来天下第一墨当半日师的,或者愿意在台下当半日学生习字的,这里的墨可以随意取用。”
  店里那么贵的墨给你随意取用,大便宜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必须得上。
  但是抬脚迈步的同时又一想:这要是头一个上去的话,被人笑话自己好为人师不说,还得捏着鼻子背后说你连姚疯子的便宜都占,不行不行,还是等等让别人先上,绝不能做头一个上台当半日师的。
  于是闹哄哄地看了一片,略会写个字的都蠢蠢欲动,眼巴巴地望着那台子上润亮的墨汁,你推我挤怂恿别人上去当个半日师试试,心道:谁去开这个头都行,只有自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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