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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

  萧千夜看着这张已经凑到鼻尖的脸,原本微红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云潇默默偷笑着,这才不捉弄他自顾自的嘀咕起来:“你是想说他们认钱不认人,我们想不动声色的混进去,只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有钱人一样就可以了吧?反正山市鱼龙混杂,随便抢劫几个倒霉蛋,应该也不犯法吧?”
  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她一眼看穿还这么毫不掩饰的说出来,萧千夜只能轻咳着的点了点头,有些心虚的解释道:“因为这里是黑市,正常的商行也不会进来做生意,所以、所以只能去抢别人的了。”
  “这个简单,我在行的。”云潇冲他摆了摆手,竟是下意识的脱口,神色有些恍惚,明明她万年的记忆复杂壮阔,偏偏某些地方如璀璨的明珠一瞬亮起,又道,“那时候在曙城和你兵分两路行动,我和我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就是随手偷的路人,连聚义馆的那张邀请函也是从隔壁客人那里硬抢来的。”
  萧千夜愣愣看着她,恍若失神,明明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他却好像过去了一个轮回那么长久。
  没等他回过神,云潇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混乱的思维中唤醒,嘱咐道:“你先去找龙吟,我出去抓几个倒霉蛋抢些值钱的东西。”
  “龙吟……”他随口念着这个名字,这才头皮一麻,想起来那个一时情急被自己谎称“亲妹妹”硬抵给黑市老鸨的家伙,云潇拉着他走到窗边,小心的推开一条缝指着后院花丛旁蹲着呕吐不止的龙吟,担心的道,“她被人强行灌了酒,我正准备换衣服下去帮她解围你就回来了,那正好你自己去吧,可别再乱来了,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嘛!”
  他没说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一看云潇责备的目光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才到后院,莲姐已经摇着小团扇急不可耐的冲出来一把拽住了龙吟的手臂责骂道:“你怎么跑了啊!客人正玩得开心,一眨眼你人没了,你这不是给我找难堪嘛,真不懂事!我说大妹子,我可是让你哥在我这白吃白住还白玩女人,你不得陪几杯酒讨客人欢心去?别在这偷懒,赶紧回去!”
  龙吟委屈的说不出话来,她本就不胜酒力,这会被人搂搂抱抱还强行灌了几杯酒胃里头早就翻天覆地难受的直吐,但黑市的老鸨哪里会在意这些东西,一手强拉着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发着牢骚,萧千夜心中微微动容,毕竟是自己闯的祸确实有些对不起她,他身形如鬼魅的位移,一瞬就无声无息的飘到两人身后,抬手就是一记重敲敲晕了莲姐,又一不做二不休的扔到了花丛里,这才心虚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龙吟,支支吾吾的道:“你还好吧?”
  龙吟呆了一瞬,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流从心底流过,全身如至冰窟般僵硬了一瞬,在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家伙是谁之后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来,萧千夜不得不躲了一下,只见龙吟颤颤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个混蛋!你还敢来找我,我他妈今天就宰了你!”
  这一声尖锐又暴躁的怒骂实在太过震耳欲聋,萧千夜自知理亏也不和她争辩,只是赶忙摆手说道:“你轻点声……”
  “王八蛋!我、我杀了你!”
  “啧……”他暗暗蹙眉,这种地方和一个醉酒的疯女人争执显然是不理智的,他干脆直接扣住对方的肩膀,想要强行将她带回房间。
  “滚!”龙吟甩开手,无法克制地怒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警惕的看着他,就在这一刻,身后的长廊里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在一旁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又识趣的改道走向另一个方向,萧千夜心中着急,下手也不和她客气,任凭她像个疯子一般挣扎厮打,一手捂着嘴,一手强行环住腰,就那么硬生生连拖带拉拽了回去。
  然后,他们就一个堵着门,一个瘫在椅子上谁也不肯先说话,就这么尴尬的对视起来。一直到云潇的从窗子上提着两大包东西翻身而入,萧千夜才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即走过去,龙吟翻着白眼冷哼一声,这一打一闹一发泄,她的脑子骤然清醒,胃里的翻江倒海也平息了不少,她好奇的将目光跟着望过去,心中咯噔一惊,发现那两大包的东西竟是琳琅满目的珠宝,不用点灯就将昏暗的房间照出璀璨的五彩光芒。
  第五百三十七章:黑市相遇
  云潇一时也没注意到两人脸上的尴尬之色,抖开一件衣服就在他身上比划起来,喜滋滋的说道:“别看这只是巨鳌背山的黑市,看着都是些不起眼的小摊小贩,其实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是深藏不露,你们快看这件衣服,这布料款式如果放到外头去卖,肯定有不少达官贵人会喜欢吧?我顺手摸了几件回来,你快试试合身不。”
  萧千夜面色一黑,显然有些抗拒,他自幼去昆仑求学,穿的也是昆仑弟子常见的白色道袍,回到飞垣之后接手军阁,大部分时间就只穿着那身银黑色军服,就算是难得的休假日,他也更偏爱简单朴素的布衣,但云潇手上这件锦衣华服镶金带银,腰带用的都是红宝石点缀,衣摆是璀璨的孔雀羽,能在黑夜里透出细密的蓝光,怎么看都像是什么地主财阀用来显摆身份的东西。
  “不喜欢吗?”云潇偷笑着,故意摆出一副失望的模样嘀咕着,“试一试嘛,说不定会很好看呢?”
  他拗不过云潇,只能勉为其难的拎着那件衣服换了去,虽然大小还算合身,但那样珠光宝气的样子果真和他板着的脸极为违和,云潇捏着他的脸颊用力往上提了提,止不住的笑着,“别这么凶,生意人都讲究和气生财,你看那些个金主,哪个不是笑呵呵的像一尊弥勒佛一样?你也笑一个,不然绝对出门就暴露了。”
  萧千夜现在是一点也笑不出来,这件衣服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不到一分钟他就急不可耐的想脱下来,云潇连忙按住他的手阻止,又从另一包饰品中翻出来一块白玉吊坠,学着记忆中见过的样子像模像样的帮他别在腰间,又捏着几枚大金戒套在他指头上,她是乐在其中的打扮着,龙吟歪着头一脸嫌弃的看着萧千夜,终于忍不住嘟囔着嘲讽道:“像个暴发户一样,就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萧千夜冷声回应,低骂了几句,龙吟嘿嘿笑了两声,不甘示弱的回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我可不像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尽说些好听的哄你开心。”
  “你……”萧千夜尴尬的抿抿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龙吟发出一声报复得逞的坏笑,翘着腿添油加醋的说道,“云姑娘,再给他套几条金链子,又粗又大的那种挂脖子上,可惜他常年练剑体格太过匀称,要不你再找几床毛毯塞进衣服里,至少也得装出来有个大酒肚才像样。”
  云潇眨着眼睛,萧千夜连忙摆手拒绝,他一边说话,一边马不停蹄的就脱下了那身衣服,赶紧又把身上手上戴着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全部扯下,一下子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萧千夜扭了扭脖子,回道:“穿成这样出门一定会被嘲笑的,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也不是所有富人都喜欢把自己整的金光灿灿的,帝都城里那些有钱人,你光看衣着首饰是看不出来的。”
  “那……那怎么样才算有钱人呢?”云潇摆弄着从黑市里搜刮来的两大包珠宝衣服,将它们分门别类一一摊在桌子上,萧千夜目光一顿,这才注意到在几件锦衣华服中间有一件银色狐裘大氅,顿时想起来某个人曾经也总是喜欢穿着这种款式的服饰,萧千夜莫名抓起那件衣服上下打量起来,这一看,他的目光豁然紧锁,立马就发现隐藏在领口上一个非常精致的图案,也终于意识到这真的不止是一件类似的狐裘。
  “怎么了?”云潇见他脸色不对,也跟着凑过来好奇的看了看,那是一个烫金而成的紫荆花,那样优雅高贵的紫色发着淡淡的迷光,竟有一瞬的晃眼。
  “这衣服你从哪里得来的?”萧千夜翻开那个小小的图案递给她,认真解释道,“这是倾衣坊的图案,那是帝都城最好的织绣坊,被先帝指给了皇太子,自那以后就成为明溪一人独属,他登基称帝之后,所有的朝服、便服也还是由倾衣坊特制,但每年他会给我大哥额外送上几件御寒的冬衣,除此之外,我倒是没有在其它地方见过倾衣坊出品的衣服了。”
  “这么厉害?”云潇努力回想了一下,皱皱眉头回忆道,“我在巨鳌背上绕了一圈,为了不暴露踪迹并没有太靠近中心那座蜃楼,这些东西都是路过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我也记不起来是在哪里拿的了。”
  他捏着那件银狐裘,心中也在暗自思量,公孙晏以前是为了遮掩随身携带的刀才喜欢穿着这种款式的狐裘大氅,但那家伙是不分季节的穿着,就算是在炎热的夏日也能看见他裹着一身冬衣乐呵呵的在帝都城内打转,那么醒目的装束早就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在看到这件衣服的一瞬间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难道是镜阁已经发现毒品泛滥的根源在山市,派了人过来调查?
  不对,就算是镜阁的人,谁有那么大牌面能穿着倾衣坊制作的衣服?要知道这么多年除了他大哥,他就没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倾衣坊的东西!
  大哥……萧千夜暗自在心中倒抽一口冷气,顿时感觉头皮都开始发麻,那家伙不会又偷偷跑出来了吧?虽然是“人质”,但明溪其实根本就没有限制他的行动,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连他也来到山市里了吧?
  萧千夜凛然蹙眉,有些后悔——前几日既然去了帝都城,他真的应该顺路去封心台看看大哥,也好打听一下他们到底都在计划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你大哥吧?”云潇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件事情,苦着脸尴尬的笑了笑,“他本来就是风魔的人,而且确实会一些很厉害的术法,就算被夜咒束缚着,其实也还是比大多数人要强得多,能暗中潜入山市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萧千夜揉着眉心坐了下去,确实如云潇所言,山市里的毒品交易涉及到“夜来香”曹雁,曹家原本就是被风魔暗杀灭了全族,当他从暮云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就在怀疑会不会是大哥所为,毕竟在他接触过的风魔成员中,有这等实力一夜灭门的人多半也就只有他那个大哥了,如此看来明溪对毒品泛滥一事也不是毫无察觉,若真的是大哥,他一定也是为了调查毒品而来。
  没等他多想,金凤楼忽然陷入一片黑暗,沉沦声乐的客人愣神了片刻,但很快一束光掠过,好像刚才一瞬的黑只是错觉,那些流光四溢的琉璃灯微微摇曳,继续透着让人迷醉的光芒。
  在房间里重新亮起来的同时,已经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他面前,萧千夜面不改色的看着意料之中的两人,幽幽叹了口气:“这都能和你们撞见,我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太背?”
  “我就打个盹,你就偷了我的衣服,还怪我找上门来?”萧奕白的声音笑呵呵的传入耳,龙吟一见他,再也不敢像刚才一样放肆的嘲笑,赶紧正襟危坐一个字也不敢说,好在两人只是扫了她一眼,好像并不意外。
  萧奕白穿着单薄的白衣,其实很惊喜能在这种地方看到弟弟,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打招呼,身边同行的岑歌已经一步踏出一把按住云潇的双肩不可置信的打量起来,只是轻轻一搭,岑歌就敏锐的意识到这具身体不再如从前,他紧咬着牙一时语塞,目不转睛的看着,有目眩神迷的感觉,许久才艰难苦涩的开口,吐出一句话:“你没事了……阿青,阿青和我说了一些事情,我很担心你,潇儿……你没事,没事就好。”
  云潇呆呆站着,上次见到岑歌他还只是一个魂体,但现在他从封十剑法中挣脱,脸色反而是苍白无力,又因情绪的波动略显痛苦的按了一下心口,云潇骤然回神,连忙搀扶着他不管他愿不愿意的按在了椅子上,又赶紧小跑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轻轻回道:“果然还是被封十的剑气伤着了吧,你得好好调养几年,不能再乱用白教那些术法了。”
  万万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责备,岑歌有些意外的端着茶杯,这个姑娘已经变得不一样了,纵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可近距离感知之下有一种逼命的火焰之息,比他印象中的凤姬还要危险千百倍,但她随之就浅浅笑起,又让他一瞬恍惚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云潇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萧奕白,认真的嘱咐:“你也是,夜咒的束缚日益严重,你最好连灵力都不要再用了。”
  萧奕白和岑歌互望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这才说道:“我们倒也不是不想找个地方安享晚年,可是眼下这形式实在太过危险,否则我们也不至于亲自跑到这种黑市里来了。”
  “晚年……”云潇笑了笑,骂道,“这么年轻就准备安享晚年了?”
  岑歌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师父,再想起昆仑山惊变,心中难免感慨万分,他默默叹着气,缓缓说道:“之前司天元帅在天守道抓到了一群反贼,严刑逼供之下终于问到了事情的始末,这批反贼受雇于一位叫‘夜来香’的人,目的是将毒品贩卖到帝都,据说她准备了几百斤的货物,甚至买通了部分商行,连几位墨阁大臣都牵连其中。”
  萧千夜点点头,接下话:“三百斤温柔乡之前是暂存在洛城,还有一百斤的天香水,据说已经运到了帝都城。”
  萧奕白微微一惊,没想到他们才查到的事情弟弟竟然已经了如指掌,萧千夜走到衣柜前将那只被打昏的白鼠丢给两人,继续说道:“这家伙是我从蜃楼里撞见抓回来的,夜来香就是高书茫的夫人曹雁,是她指使五鼠贩卖毒品,另外她还雇佣了真罗族的杀手,那群人目前也还在山市之内,你们若是来调查毒品,就万万要小心真罗。”
  提及“真罗”二字,萧奕白和岑歌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萧千夜眉峰微蹙,下意识的脱口:“你们该不会已经交过手了吧?”
  “那倒没有,对方很谨慎。”萧奕白摇摇头,面露担心,“但是之前江楼主收到罗陵的传信,说是有一伙人身份不明的人在调查风魔,现在看来多半就是真罗了吧。”
  萧千夜没有细问,三人互换了情报之后,房间的气氛骤然沉重起来。
  第五百三十八章:商谈对策
  萧奕白皱着眉头抬手指向桌子上那两大包珠宝,有些好笑的问道:“所以你们是准备把自己打扮成有钱人偷偷混进山博会?”
  “直接抢也不是不可以。”云潇眨眨眼睛,倒不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有哪里不对劲,认真的回道,“可是墟海的长老院也在里面,蛟龙族有一种非常棘手的潜行之术,我不想打扫惊蛇被他们跑了。”
  萧奕白顿了顿,忽然转向龙吟,好奇的问道:“龙姑娘不也是蛟龙族的人,难道无法察觉到那种潜行之术?”
  龙吟冷不防的被他问起来,脸颊一热别捏的嘀咕起来:“长老院都是修行高深的大黑蛟,我……我这种百年银蛟哪里能察觉到他们的法术。”
  “确实棘手,当时在帝都,风魔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那几只黑蛟的下落。”岑歌心有余悸的叹着气,不经意的抬手推了一下窗子,目光严谨的看着中心处若隐若现的蜃楼,不同于海市里那座富丽堂皇的高楼,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座蜃楼反而像是隐匿在群山之间,是被假山和植被层层包围着,还有人工造景的瀑布从高处落下,他微一沉思,低道,“我们本来也是想混进去查探毒品的起源,听说山博会的管事博学多才眼睛极尖,陛下这才特意从倾衣坊送了件狐裘大氅过来好让我们能顺利进入,那地方可不是这种普通的金银玉石能掩人耳目的,你们就算把这两大包全裹在身上,多半也是会被拒之门外。”
  “那怎么办?”云潇惆怅的摆弄着那两包璀璨的珠宝,面露难色,忽然眼珠咕噜一转,笑嘻嘻的看向岑歌,“你们总有办法混进去,带上我们三个一起不行吗?”
  “你说得轻巧。”岑歌看着那张一派乐观的脸,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样的性子像极了曾经的师父,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摇着头和萧奕白快速互换了一眼神色,半晌才犹豫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递过去,又道,“这是当年白教教主所持的圣莲令,你拿着去山博会,我想那管事应该会放你入场的。”
  “教主的东西?”云潇惊了一下,连忙小心翼翼的端在掌中,那枚“圣莲令”是红莲形状,沉甸甸的,有微弱的暖意,细看之下花瓣中还有灵光流溢,好似有什么极为神秘的力量被封印其中,岑歌无奈的笑了笑,感慨道,“白教已经灭了,如今的圣莲令也不过是一枚普通的令牌罢了,它早就无法号令教众臣服,只不过白教这么多年深入人心,这东西总归还有收藏的价值。”
  “这东西给了我,那你们呢?”云潇嘀咕了一声,岑歌指了指蜃楼,又没好脸色的扫过一旁的萧千夜,不知为何忽地冷笑,“那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么多人一起进去太惹人耳目了,既然萧阁主在,我们自然是乐的在外头接应,倒是你,你别跟着他,他再三让你遇险,这次你跟我们好了。”
  他这么一说,房间的气氛微微一滞,更加尴尬起来了,萧奕白瞪了同伴一眼,连使眼色让他不要继续挑拨,反而是云潇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一口拒绝:“我不要跟着你们,我要跟着他。”
  “喂……”岑歌被这么毫不犹豫的堵了回来,没等他生气,萧奕白立马抢身拦在两人中间,赶忙拿起那件狐裘大氅就套在了弟弟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俩先别争这些了,山博会马上就可以入场了,再婆婆妈妈一会赶不上,你快试试合身不,这衣服是特制的,可比那些暴发户穿的金银珠宝珍贵的多……”
  萧千夜好像完全没心思在听哥哥说话,他一直盯着云潇手中的玉盒,岑歌的话就像一根针,毫不避讳精准的扎入他心底最软弱的地方,好一会才无意识的说道:“他说的没错,阿潇,你留下来吧。”
  那样毫无自信的说辞,让萧奕白眉峰微微一紧,云潇直勾勾看着他,并不回避:“我说了我要跟着你。”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不知是被怎样复杂的情绪影响,萧千夜的脸色苍白如死,双眉纠结在一起,有某种苦痛的表情,那样华贵的狐裘大氅披在他肩上,他整个人却是毫无生气,隐藏在大衣下的手用尽全力的握紧,然后又颓然无力的松懈——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云潇,害怕她会再次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这样的恐惧如蚀骨之痛,甚至让他想换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让云潇留在大哥和岑歌的身边。
  这样的犹豫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他再次鼓起勇气抬头,发现那双真挚如旭日的双眸依然在温柔的看着自己。
  这一瞬,他忽然感到心底一颗巨石落入死水,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同时泛起的是另一种自责和惭愧,迫使他情不自禁的踏出这一步,轻轻握住云潇的手,忍着颤抖低声回应:“好,我们一起。”
  萧奕白只是无声叹息,西海岸一事真的在弟弟心中留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深渊,他是那么的害怕,害怕再次失去这个人。
  岑歌是被她无所畏惧的模样气的不好发作,索性闭了嘴一言不发,看着云潇若无其事的帮他穿好衣服,又将玉盒小心收入怀里,顺便将自己的长发挽起别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随手挑了几只步摇簪子就戴在了头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在特殊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非凡的绚烂光泽,一眼望去好像不是人间之物,云潇乐呵呵的转了一圈,问道:“我也不差吧,不会被人当成你的小跟班吧?”
  谈话之间,黑市里的人潮已经开始往蜃楼方向涌动,萧奕白沉声说道:“千夜,来这里之前我曾找过公孙晏打听过一些情况,不过山市行踪诡异,他也只在五年前去过一次,那边的蜃楼其实只有三层,但是每层都建的很高,一层是夜来香的地盘,叫‘酒池肉林’,大多数有钱人都能进去玩乐,二层和海市一样是个拍卖场,叫‘山博会’,三层就是楼主和贵客的住所,叫‘一叶重楼’,你们小心,我会在一层接应。”
  “嗯,你们也小心。”萧千夜恢复如初,将古尘藏在宽大的大氅中,正在几人准备分头行动之际,云潇却忽然伸手拉住萧奕白的袖子,也没管对方脸上的迟疑,一把就按在旁边的贵妃榻上,命令道,“坐下,脱衣服。”
  “呃……弟妹?”萧奕白尴尬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手把自己按在贵妃榻上的女人,脸颊也是一瞬微红不知所措,云潇咯咯笑着,扭头望了一眼同样被自己古怪行为惊住的三人,连忙摆手说道,“你们想什么呢?我现在恢复了,都说皇鸟的火焰能灼尽世间一切污秽,我只是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他解了那个夜咒罢了,你们……你们怎么这幅表情看着我?”
  三人各怀心思的别过头去,连忙挪开目光,萧奕白只觉得好笑,早就听说这姑娘不讲究世俗礼仪,像一只天性散漫的小鸟随心所欲,据说在昆仑之时,她就经常大半夜往弟弟的房间里钻,还总是装鬼想吓唬他,但那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倒也不为过,可这会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公然的把他拎着按到床上说出那样引人误会的话,难免还是让他有几分不适应,也难怪弟弟会栽在她手上,见惯了帝都城表面客气礼数繁杂的弟弟,怎么可能架得住这种如火如风一样的女人?
  他这么想的时候,又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尴尬的三人,同为女人,龙吟一脸通红的背过身不敢看他,岑歌无可奈何的咬着嘴唇,毕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师父那样的女子,能教出来这样的女儿,好像也不是什么很离奇的事情,他也不好这时候冒出来说教,反倒是弟弟眼里颇为欣喜,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问道:“夜咒已经束缚大哥一年多了,不仅阻断本体和魂体之间的灵力回转,还阻断了长时间分离的反噬之力,要是真的能解除,他日对上夜王,就再无后顾之忧。”
  云潇点点头,神色凛冽如冰雪,目光中有一丝难解的忧虑:“我只能试试,毕竟上天界的东西很特殊。”
  萧奕白解下外衣,在他肩头的地方,夜咒是一个墨色倒立的五芒星,那样简单的线条好似能吸进周围所有的光晕,一下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昏暗起来,云潇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将手指搭在夜咒束缚上,那样独特的神力运转,果真是她万年记忆里都不曾感受过的奇妙,继续沿着五角触摸到中心,云潇的手陡然停滞了一瞬,心中一惊,萧奕白看着她脸上的惊诧就知道情况并不好,赶紧笑呵呵安慰了几句。
  云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自身也经历过分魂大法,在人类的身体还没有被毁去之前,她也曾感受过灵力中断带来的反噬之痛,但是这个人,这个人身上累积的反噬之力,已经远远不像是短短一年能够累积的!
  在被束缚的这一年,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云潇用余光瞥过萧千夜,生怕他察觉到这丝反常,萧奕白沉默片刻,终于放下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认真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我怎么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凝时之术
  云潇轻咬着唇,许久才正视对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是不?”
  这话一出,满屋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萧奕白,他一只手按在肩头的夜咒上,另一只手已经无意识的开始用力握拳,果然是被她一语成谶,云潇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你们是孪生兄弟,明明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你身体的实际年纪已经是他的几倍了,若是按照普通人的状态来看,你差不多已是个八九十的垂垂老者,这种古怪的术法,该不会也是白教的吧?”
  她一边说话,一边求证一般将目光转向岑歌,果然岑歌的面容有一瞬的诧异,随后板起脸训道:“是白教的‘凝时之术’,可以通过透支生命力来快速提升自身的修为,但此术会导致早夭,几百年以前就失传了才对,教中也没有相关的书籍记载,你这家伙,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萧奕白偷偷瞄了一眼弟弟,果然看见他眼里才燃起的那一抹期待迅速被阴霾取代,这才抓了抓脑袋不得不坦白:“这么重要的术法怎么会好好的失传呢?我查遍教中典籍和相关历史,发现最后一个学过凝时之法的教主名为星索,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人了,我估摸着那东西会不会被他带进了棺材,所以就……就在后山墓园挖了他的墓,果然就被我找到了。”
  岑歌倒吸一口寒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飞垣的众生虽然并不相信轮回转世,对自己的身后事多半也是随意从简,但是挖人坟墓这种缺德的事还是极为忌讳的,这家伙是个疯子吧!他就真的凭借自己的猜测,跑到白教的后山墓园,挖了三百年前老教主的坟墓?
  萧奕白尴尬的看着几人,没等岑歌整理好头绪劈头盖脸的骂过来,立马正襟危坐抢话说了下去:“那时候为了保住明溪,我不得不将自身近乎全部的灵力通过分魂大法转移到他手指的玉扳指里,谁知道遭遇夜王,来不及将力量回转就被夜咒彻底阻断,自那以后,我几乎无法感知那分离出去的魂魄,后来我几度尝试想要挣脱夜咒束缚,但都没有大用,反而适得其反,让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那时候明溪可能以为我快要死了,他不得不想办法把我送出帝都,正巧你们来了,他就顺势把你们吸引到了天域城,想抓了弟妹换我出去。”萧奕白抱歉的抬眼冲着云潇笑了笑,又无奈的低下头,“至少在那个时间节点上,明溪对千夜始终是心存顾忌的,他不敢将手里的筹码全部还给他,这才想出来这种偷梁换柱之计,委屈你了。”
  “那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吧?”云潇早已不介意当时的阴谋,终于理解这背后如此复杂的苦心,萧奕白沉沉叹了口气,也没注意到弟弟脸上那抹不快,继续说道,“后来,夜咒虽然解除了一部分,但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因为我只能感觉到魂魄那边的情况,并无法控制它保护明溪,帝都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了,高瞻平试图谋反的时候你们正好回了昆仑山,其实那一战非常凶险,稍有不慎或许明溪就真的没命了,我不得不利用凝时之术透支生命,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大幅提升灵力。”
  “是万罗殿那一战?”萧千夜猛然想起昆仑之变结束后,他曾通过凤九卿的光镜远远看到过万罗殿内尸首遍布的惨况,萧奕白点点头,眼前浮现出那一战之后万罗殿的惨况,感慨万分,“高瞻平密会二皇子明烨,在万罗殿设下鸿门宴,打着要给明溪庆生为幌子,在他的敬酒中下了毒,明溪那个家伙,有时候我是真的一点也搞不懂他,他明明知道酒里有毒,还偏偏就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我在玉扳指里看着,真怕他当时就死了。”
  萧千夜顿了一下,或许是被这句话影响,神思微微拉远,又听萧奕白的声音继续入耳:“政变当夜万罗殿守卫近三千人,由于驻都部队在之前双王一战中被蛊蚁蚀心失去战力,那批人实际上也是临时从禁军其它部调过来组建的,我们一早就知道有问题,但是明溪想要把这批有异心的精锐部队一网打尽,所以并没有对外声张,直到那一夜终于到来,三千人啊,只有我和公孙晏两人护在旁边,两位楼主守在城外,堤防支援,我不用点歪门邪道,恐怕现在你都能去给我扫墓了。”
  他随意开着恐怖的玩笑,却发现房间里所有人都是面容紧锁,根本没人理会他的冷笑话,萧奕白啧啧舌,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又道:“那一战大概消耗了我五十年的精力,原本还能通过调理缓慢恢复,这一下好像是伤到了元气,都过去这么久了,真的一点也复原不了,你刚刚说我的身体状态像个八九十岁的垂垂老者,其实倒也没有错。”
  云潇微微动容,但见萧奕白本人倒是没有露出半分哀伤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语调不急不慢的说道:“后来我们调查猜测高瞻平可能是逃往了阳川投奔五蛇势力,正好你也要去阳川,明溪就顺手把这事丢给了你,当时蔺青阳被人诬陷身陷风波,闹出那么大的事端再加上备受争议的军阁,我们想保他也很很难很难,所以我便向明溪提出要来阳川,一方面找机会救他,另一方面我也想见见你,但那时我已经很虚弱,强行提速去找你,又耗费了差不多五六年的精力吧,这也导致了之后……”
  萧奕白忽然顿住,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艰难的瞄了一眼云潇,半晌才隐晦的叹道:“之后弟妹遇险,我却无法再出力帮忙,只能像个废人一样陪着你罢了,我一直很惭愧,我为了别人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到头来连自己弟弟、弟妹的忙都帮不上,那半年我曾多次尝试凝时之术,但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好了,这次来山市,除去调查毒品,我也另有目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反而是旁边久坐不语的岑歌发出一声哀叹,立马就意识到这两人会一起前来山市的行为不同寻常,云潇心中咯噔一下,倏然冒过一个恐怖的念头,没等她开口整理语言询问,岑歌无奈的低道:“公孙晏和叶卓凡最近在干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事实上这家伙——他也在打祖夜族巫术的主意,我本不想理他,但……最近帝都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
  云潇诧然呆住,后退了一步,萧奕白的目光是那般平淡如水,好像只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在凝时之术无以为继之后,我必须另寻他法恢复自身的灵力,否则现在帝都城一天比一天危险,他随时都可能会死……”
  “那你呢?”萧千夜打断他的话,这简单的三个字也不知包含了何种复杂的感情,让萧奕白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弟弟的眼睛,只是尽力保持着冷静,继续机械的回道,“祖夜族的巫术可以和魔物做交易,魔物虽然无法解除夜王的束缚,但它可以帮我短暂的恢复,我也不需要很久,只要能撑到弑神之计完全就足够了,我想……以我这幅凶兽后裔的身体,魔物应该会乐于和我做这笔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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