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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节

  阿崇就看着这个人迈着小鸟一样轻快愉悦的脚步,转着圈莫名其妙的就和自己脸贴脸面面相觑的凑到了一块,吓得他腿一软立马往后连续大跳了好几步,没等他搞明白这家伙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的时候,云潇已经捂着肚子嬉皮笑脸的发出嘲笑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呀?难道是被我之前的话吓着了,真的以为我会吃了你们吗?”
  阿崇脸上一红,随即一黑指着她最开始的位置厉声骂道:“你老实过去坐着别动,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休得放肆!”
  云潇只是乐呵呵的摆了摆手,晃着手上的锁链嘟了嘟嘴,低声回道:“你们都把我的手锁上了,干嘛还非要我一直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倒杯水弄点吃的放着……”
  “你是个白痴吗?”阿崇当即打断她的唠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个古怪的女人,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不是我们的客人,哪里来的自信提这么多要求?”
  云潇本就只是闲的无聊在逗他玩,这会故作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呆呆的问道:“不是客人?那我是什么?”
  “人质。”阿崇冷漠的吐出两个字,虽然是一张稚气未消的脸,眼里却真的闪出了战士才有的锋芒,又挺直腰杆往后退了一步,回到自己最初的位置上死死盯着她。
  云潇偷偷笑着,顺着他的话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没等阿崇松口气,她又可怜巴巴的望了过来,理直气壮的说道:“那我乖乖做你们的人质,可不可以给我弄些水和吃的来?”
  “你……”阿崇眼里一瞬掠过摸不着头的奇怪情绪,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却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着什么,而云潇也憋着笑正在看着他,她其实并不需要那些东西,只不过是实在无聊,总想捉弄一下眼前的年轻人罢了,毕竟这幅明明很紧张却故作一本正经的脸,真的是让她有些梦回昆仑山巅的感觉。
  阿崇下意识的抓了抓脑袋,身体竟然真的莫名其妙动起来,就在他掀开帘子准备去给这个无礼的家伙弄些食物的时候,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前脚才迈了出去,后脚立马又缩了回来,他的脸色忽然扬起红晕,并开始像墨汁入水一样飞速蔓延到耳根,这一下反倒是云潇紧张的抓了抓衣袖,阿崇用力咳了一下,双目游离不知望向何处,竟然是看都不敢看她,支支吾吾的嘱咐道:“你、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但是除了我,其他人要是给你送任何水和食物,你千万不要去碰!”
  “啊?”被他莫名起来的叮嘱弄得有些好奇,云潇忍不住接话问道,“为什么?”
  “别、别别碰就对了!”阿崇的脸就像害羞的小姑娘,话都说不利索了,想起大帅前段时间从城中老鸨那里得到的药水,更是脸上烧的一片通红,全身都像掉进火炉里一样难受,他一边逃一样的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指着她继续重复了几遍:“千万不要碰,记住了!千万不要碰!”
  云潇呆坐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一个人笑起来,果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调戏起来格外的有趣。
  不等她多想,帘子再次被人撩起,果真是如阿崇猜测的那样走进来两个端着茶点的军人,虽然都是统一的着装,但是这两人看着年纪比他稍大一些,精锐的眼眸里是老兵才有的狡黠,一左一右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姑娘该饿了吧,我们这大营里可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就这些粗糙的茶水糕点,随便吃些垫垫肚子吧。”
  云潇扫过面前的食物,慢慢伸手端起茶杯放到唇边,眼角的余光一瞬就扫到了两人面上抑制不住的期待,但她也只是若无其事的一饮而尽,然后又捏着糕点嚼了几口,笑呵呵的道:“多谢二位大哥了。”
  食物在进入身体的一刹那,果然是有什么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但这种东西对如今的她而言,早就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寻常之物,她在心底冷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慢,边吃还边和对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起来,默默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从最初的兴奋到有些按捺不住,再到焦急的左顾右盼,最后不约而同的紧皱眉头,任她一个人碎碎念的说着话,拉长了脸不再回复。
  云潇笑嘻嘻的捏起一块糕点递过去:“你们也吃一点吧,这么多别浪费了。”
  “不、不用了。”两人尴尬的摆摆手,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这才鼓起勇气凑过来问道,“好吃吗?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感觉?”
  “蛮好吃的呀。”云潇微微侧过头,嘴角在微笑,心底却在嘲笑,就在此时,才取完食物回来的阿崇一掀开帘子就发出一声惊恐的叫,他连手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立刻扔了冲过来,看着她面前半空的盘子和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差点气的昏过去,再看云潇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一把掀了桌子骂道,“你到底是个傻子、还是根本听不懂人话?才和你说的话转头就忘了,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快吐了,快吐出来!”
  他抓着云潇的手臂就急不可耐的往外走,又被两人不怀好意的拦下,怪笑道:“阿崇,上次那条人鱼你还假惺惺的不肯要,怎么这次换了个漂亮女人就本性毕露了?”
  “她不是战俘,你们乱给她吃那些东西,就不怕大帅责罚?”阿崇紧张的将云潇护在身后,只能搬出大帅来震慑年长的士兵,两人果然是被他的话唬了一下稍作收敛,但转眼看到她手臂上还锁着的铁链,又不甘心的说道,“不是战俘还用锁着?难不成这军营中还会破天荒的来了一位女客人?呵呵,阿崇,你入伍不少时间了吧,军营里的女人……你该明白的吧?”
  话音未落,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一个字一个字的传来:“明白什么?”
  阿崇本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到了她纤细手臂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有一瞬的颤抖,他紧跟着看过去,才发现是开始那个手持黑金色长刀的男人已经从大帅的帐中返回!
  “明白什么?”萧千夜沉着脸再度重复了一遍,或许是被对方眼里的杀气吓住,那两个士兵也不敢再出言不逊,阿崇莫名松了口气,没等他解释眼前的情况,萧千夜从他身边一步踏过,伸手就搭在了云潇手臂那条铁链上,不快的扫了一眼众人之后,连刀都没有出手,就那么硬生生徒手将锁链直接扯断扔在了地上。
  阿崇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遥海深处的金刚石锻炼的,竟然有人能直接扯断?
  云潇心虚的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立马感到头皮一麻,小声的嘀咕道:“就是无聊,随便捉、捉弄他们一下嘛……”
  “好玩吗?”萧千夜盯着她,见她尴尬的咧咧嘴,本是想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又被自己严厉的目光吓了回去,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不好玩,不玩了。”
  这般如出一辙的装可怜,他明明已经见过一千次一万次,偏偏每一次都忍不住心软,再无一声责备。
  第五百七十八章:承晖
  面面相觑的时候,那两个年长的士兵才意识到这个从海边被抓回来的女人真的不是战俘,这一下立马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两人心虚的互望了一眼,左顾右盼想要赶紧溜之大吉的时候,只见一柄锋芒的黑金色长刀一瞬阻断脚步,就是这么看似轻轻一落刀的动作,已经在他们脚前一步的位置刻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萧千夜冷脸笑道,古尘威胁一样的轻点着地面,刀身凝起的神力让周围的空气发出了细碎的声响:“刚才大帅还跟我说他平时对你们管束颇为严厉,转头你们两个就在军营里欺负女人,原来他的手下也有兵痞,这么公然打主帅的脸,真不怕一会挨罚?还是说他只是随便说说,不如让我亲自来教训一下你们?”
  两人吓的一哆嗦,军督大帅管束严厉倒是不假,但是对敌人从来都是铁腕冷血毫不留情的,就如前不久抓到的那条人鱼,虽然看起来是个美丽柔弱的姑娘家,还不是直接就上了最残酷的刑罚!剥皮削骨,还用铁链洞穿腰骨直接锁在水池中,为了撬开她的嘴追查情报,甚至还用城中老鸨给的“助兴散”直接灌了十倍的量,然后扔给了他们随意玩乐。
  那时候他们看着阿崇押着个陌生女人来到军营,又见她手上确实拷着战俘用的金刚石链,这才本能的将她也当成了战俘,反正大帅对敌人一贯心狠手辣,肯定也不会为这种事情责难属下。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被金刚石锁住双手的女人,竟然不是战俘?!
  “那个……误会,真的是误会。”想到藏锋,两人只感觉头皮发麻一阵战栗,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讨好一般的朝着云潇拱手作揖,刚才还不怀好意的脸扬起谄媚的笑,一直点头哈腰的道着歉,萧千夜依然只是冷漠看着他们,刀尖在一点点往上提起,就在他想要直接砍了两人的时候,左侧飞出一个矫健的身影,竟是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了自己的下属面前!
  萧千夜微微蹙眉,手上的动作也本能的收敛了几分,古尘的刀锋紧贴着战甲滑落,那人明明带着佩刀,但他没有拔刀,而是展开双臂以一个最危险的动作闯了进来。
  “我的人犯错,会由我自行处置,请阁下息怒,刀下留人。”然后,一个坚定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响起来,萧千夜顿步抬眼,发现是最开始藏锋大帅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萧千夜看着他,又不由的扫了一眼他忽然闯出的位置,这个距离下应该是可以直接抽刀阻拦他的,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大鹏展翅一样展开双臂,任凭古尘直接切断了护甲,割破军装,险些割裂胸膛。
  这样不理智的行为反而是让萧千夜一时动容的凝住了身体,主动收了手上的力道,往后退开一步。
  “承、承晖副将!”两人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虽然是被他救了下来,脸色反而比刚才难看一万倍,承晖微微撇头冷眼扫过,又对着旁边的阿崇低声嘱咐道,“去腾一间干净的帐子给他们,没有命令,不许靠近。”
  “是。”阿崇也不敢怠慢,眼见着承晖站出来缓解了剑拔弩张的形势,自己也好不容易能松口气,赶忙跑过来,他暗暗看了一眼云潇,见她一脸淡定的模样,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吧,你不是饿了嘛,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弄吃的。”
  云潇拉着萧千夜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萧千夜只能收回古尘,一手撑开油纸伞,又将伞面往她身边倾斜了几分,两人一起跟着阿崇往另一边走去。
  承晖捡起地上被捏断的金刚石链,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往萧千夜的方向追着望去,正好撞见对方心有所感的扭头,远远对视了一眼。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他不动声色的将金刚石链收起来,随手拉了拉胸前被割成两半的战甲,眉头也是不由自主的紧蹙起来,绕过后营,再回到藏锋所在的大营时,两个士兵腿一软根本不敢继续上前,他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欺负女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这会才走到门口就不敢动了?你们应该是濮城的守卫吧,濮城距离西岐遥远,又是个灯红酒绿的玩乐之都,这么多年过惯了太平日子,分不清眼下什么局势,还在这没事找事添乱是不是?”
  两人哪里还敢回嘴辩解,承晖也懒得继续跟他们废话,他一手拎了一个直接拖进了帐篷扔在藏锋面前,简单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实相报,又递上那条被捏断的金刚石链放在他的桌前。
  藏锋本来已经在揉着眉头小憩,一眼瞥到金刚石链,眼色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雪亮的光,忍不住伸手拿起来放到眼前反复盯着看了许久,嘴角微微扬起赞赏的笑,又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无限感叹道:“我原以为他手上拿着古尘就已经够离谱的了,竟然还能徒手捏断金刚石链!承晖,你看着两个清晰的指印,东济岛这么大,可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大帅,那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和墟海贼人没关系吗?”承晖显然还是警惕不安的,毕竟这种从遥海里莫名其妙跳出来的陌生人,他怎么想都觉得古怪,但是一贯严谨待人的主帅这一次反倒是破天荒的对他礼让有加,更是让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关系,但多半不是同伙,指不定还是仇人。”藏锋的脸庞还是那般的淡然,让承晖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都在想什么,他放下手里的金刚石链,整个人往前挪了一下,抬手拂过属下身上的战甲,那般整齐的割裂不仅仅是让外层的铠甲被切开,也让里面的队服也一并破坏,真的是紧贴着皮肤,再多一分的力道就能穿破胸膛。
  藏锋的眼神是锋利的,在后仰靠回座位的同时下意识的按住自己还有些僵硬的肩膀——古尘的刀长几乎和他齐肩,那很明显不是一柄适合实战的刀,但是那个年轻人对刀的收放,甚至对刀气的流动走向控制都是惊人的熟练,无论是之前他救下人鱼的那一挡,还是承晖胸口这一刀,很明显都是手下留情,否则他们两人必定会因此受伤。
  这样的人,不管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目的又为什么忽然出现,能据为己用,就不能推给敌人。
  这种时候冒出这种想法,藏锋在看向下方跪着瑟瑟发抖的两人之时,眼中的目光就变得如刺刀一样恐怖起来,他冷哼一声,有些心有余悸的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长长叹道:“最近那条人鱼让你们玩上瘾了吗?是个女人都想给人家下药快活是不是?”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根本不敢有任何辩解,两人只能一直求饶。
  藏锋的嘴角噙着冷笑,东济岛的政权中心在北方的紫原城,军督府自然也是在帝都扎根,然后在各地建立分部统一管理,虽然他已经是这座流岛的实际掌权者,但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难免还是会有贪图享乐的人在浑水摸鱼,眼下突然遭遇墟海偷袭,这才不得不把附近城镇的守卫全部集中到统一的营地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这两个家伙,差点就让自己多一个棘手的敌人!
  就在他准备把两人直接扔给承晖处置的时候,忽然眼眸微微一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立马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抬眼望向两人低声问道:“你们真的给那女人喂了药?”
  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深吸一口气,一面也不敢迟疑的回道:“是、是的。”
  “她真的吃下去了?”藏锋厉声追问,冷锐的眼睛静静俯视着两人,对方慌忙的点头,重复了一遍,“是的,她真的吃下去了,不过万幸的是,药并没有起反应,大概是我们买到了假货,请大帅饶命……”
  藏锋沉默了片刻,随手支退两人,和自己的副将承晖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慢慢回忆着人鱼口中有限的线索,这才冷定的说道:“那种药名为‘助兴散’,不算很罕见,价格也很便宜,在遥海沿岸的城市非常普遍,他们本来就是濮城的守卫,应该不可能买到的假货吧?换句话说,那东西对她没有用,那个女人……果然是有问题啊。”
  “大帅,您的意思是?”承晖本能的压低声音,藏锋立刻重新抬头,眼神凝聚,“那条人鱼称她为‘幼子’,好像还特别的讨厌她,那她到底是什么人的幼子?亦或者什么生物的?承晖,她似乎是死过一次呀,还是意外被人杀害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死人可以复活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承晖也是头皮发麻的听着,越想越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止不住的冒起,东济岛一贯对鬼神之谈嗤之以鼻,只有在非常少数的偏远地带会有那种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会去修炼玄门术法,遥海沿岸十二座城市接连变成空城就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怎么忽然冒出来个陌生女人,竟然会是死而复生?!
  他抿着嘴咽了口沫,心中也是没底的问道:“此二人来路不明,身上又疑点诸多,要不然还是……”
  “嘘……”藏锋将手指放在唇心,轻笑着摇摇头,“不碍事,此事也不要张扬,另外晚膳过后我要商议濮城之事,到时候你去把萧公子请上一起,至于那姑娘,让阿崇继续陪着就行。”
  “大帅?”承晖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主帅的话,本能的接道,“这可是军情要报,连西岐覆灭的调查刚才都一并送来了,您、您真的要让外人一起?”
  “嗯。”藏锋点点头,带着某种期待和自信,淡笑着,“同行嘛,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照做就好。”
  承晖无法理解,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退下。
  第五百七十九章:叮嘱
  夜色开始转黑之后,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临时驻扎的大营距离遥海不远,越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是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海潮一声盖过一声,萧千夜和云潇在临时腾出的帐篷中休息,偶尔会掀起帘子往海的方向眺望过去,然而即使是特殊的双瞳也无法透过海面的白雾看清一切,只是在这样宁静到近乎死寂的时刻,总是有一抹不安萦绕不散,让两人皆不敢放松警惕。
  云潇看着桌上才送进来的点心,一边捏着往嘴里塞,一边摆摆手把他从门口喊了回来,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这是我该问你的话吧?”萧千夜眉峰一蹙瞪了她一眼,虽然还是平静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却还是忍不住透出不快,“我一回来就看见你被几个人缠着,还听见他们说给你吃了什么古怪的东西?”
  云潇尴尬的咧咧嘴,顿时捏着那块糕点的手就有些无措的僵在半空中,萧千夜好笑的看着她,低声骂道:“真的这么饿?”
  “也、也不是很饿。”云潇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干脆把手里的点心直接塞给了他,笑吟吟的回道,“只是等了你半天不见回来,他们又不敢跟我说话,我实在一个人坐着很无聊,就想找点事捉弄他们一下而已,对了,那个叫阿崇的人,和你以前好像啊!他一直在门口盯着我,明明紧张的要死,还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脸,看着就很好玩,所以我就……”
  她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的跳起来,还顺势拍了一下:“其实他还是蛮好的一个人,之前那两个士兵故意想给我下药,他还拽着我跑出去,生怕我真的被人家带走一样。”
  说到开心之处,云潇倒是毫无顾忌的笑出了声,再一转身看见萧千夜冷着一张脸,半分好笑的样子都没有,这才尴尬的收敛了动作,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动也不敢动了,萧千夜端起茶杯看了一眼,递到她面前晃了晃,眼里陡然泛起了金银色的光,手指握紧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在食物里下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云潇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终于低下头小声补充道:“那些药对我没有作用的呀,这种东西以前对我就不怎么起作用,现在更是和白水没有区别……”
  一句话没说完,她只觉得身体的某处荡起一股剧烈的恐惧,赫然听见火种中双生心魔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带着某种冷嘲,仿佛能够窥探她的内心。
  云潇的眼神一瞬间狠厉如狼,血色蔓延散发出死亡的气息,迫使她抬手按向眉心,眼中顿时闪过一抹鬼魅的血光,带着厌恶和憎恨,她几乎是集中了全部的神志,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力量集中在手指,这才好不容易把脑子里那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强行压制下去,但这短暂数秒的动作让她一时失去支撑,整个人瘫软的往后倒去,萧千夜惊讶的起身一把抱住她,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平放到一旁的靠椅上,探手摸了一下额头和脸颊,担心的道:“你不舒服?我去找藏锋让队医过来给你看看。”
  “别……别去。”云潇死死拉着他不让走,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之后,脸色的苍白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红润,她拉过萧千夜的放到掌心,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刚才那一瞬的反常,连忙又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你先跟我说说他们找你都谈了些什么,东济岛距离飞垣虽然位置不明,但是我想带你走的话还是很方便的,如果他们为难你,那我们现在就可以溜之大吉,反正也没人拦得住我。”
  “我本来也不想插手他们的事,但是……”萧千夜闭着眼烦躁的晃了一下脑袋,反过来轻握住云潇的手,这才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解释道,“他们抓了一条人鱼,逼供出了墟海之事,我见过她的模样,不是王族,倒更像是师兄那种近海潜蛟,只是没有脱离墟海,还能保持着半人半蛟的状态,她以为我忽然出现是为了龙橼,她竟然那么突然的说出了龙橼的名字!”
  “小橼?!”云潇也是惊呼一声,不可置信想追问,“小橼也在这里吗?”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萧千夜的声音明显有几分焦急,握着她的手无意识的微微用力,“小橼是被长老院带走的,他的蛟尾曾被古尘所伤一直没有愈合,本来就已经非常虚弱了,他应该是不可能参与墟海的战争吧,除非是长老院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我实在很担心,眼下王族下落不明,遥海沿岸又危机四伏,我只能暂且稳住藏锋,看看能不能借机打探到小橼的消息。”
  云潇立马坐直了身体,紧张的嘱咐:“那你小心,我看他们那个大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啊……”萧千夜轻抚着她的脸颊,淡淡笑了笑,眼里是一种复杂又略带冷漠的光,“我听说他逼死了老皇帝,扶持傀儡幼帝登基,事实上他才是东济岛的实际掌权者,这样的人,自然是能成为帮手就绝不能推给敌人,好在他似乎也是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我想要不了多久,他肯定就会派人来找我,一起商议这次墟海偷袭之事了。”
  果然,他的话音才落,帐篷外就传来一声郑重的低呼,云潇蹙起了眉,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萧千夜堵上了嘴,他镇定自若的按住她的双肩,嘱咐道:“还有一件事,东济岛和飞垣有些不一样,他们这里只有人类没有异族,那些异兽、魔物也不会化形成为人类的模样四处走动,就连那条人鱼他们都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听明白了吗?”
  云潇愣愣看着他温柔如水的眼睛,无意识的点点头。
  “啧……”萧千夜的手微微用力,从肩膀慢慢上挪夹住脸蛋,逼着她瞪大眼睛认真看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听明白了?”
  “嗯……嗯!”云潇莫名其妙的感到脸庞一阵滚烫,一抹红晕飞速晕染开来。
  “阿潇。”萧千夜往前靠了一些,贴着她的耳根低吟,“我知道现在的你可能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护,但是我还是想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尽全力保护好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沥空剑我会随身带着,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找我,还有就是……若是以后遇到危险,不要再把我推走了。”
  云潇似懂非懂的听着,感到心跳在控制不住的加速,但他也只是温柔的摸了摸脸颊,然后就准备起身出门。
  这一瞬,云潇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沉默只持续了片刻,她从靠椅上站起来一把抱住了眼前人,靠在他冰凉的胸膛上,却听见铿锵有力的心跳如风如火,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好像一瞬间自己还是昆仑之巅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纵使身体已经在烈焰中被彻底焚毁,心中那抹深刻的感情却再次丰满清晰起来。
  萧千夜愣了一瞬,本能的将她也抱入怀中——这一瞬的时光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安详,让他恨不得能将时间凝滞停止,只想这么和她如此相拥。
  “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注意安全呀,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危险,向我求救也是可以的。”在恍惚中,他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叮嘱,云潇正在轻轻的帮他抚平领口的褶皱,冲他扬起一个清澈的笑,一如幼时。
  “好。”萧千夜脱口低语,离开帐子外面承晖已经在等着他,见他走出来先是礼貌的拱手,然后才对身旁的阿崇嘱咐了几句。
  萧千夜一眼扫过阿崇,想起云潇之前对这个人的评价,他的心中却是荡起一股莫名的恍惚,顿时脸色凝重,自嘲一般笑了笑——像曾经的自己吗?云潇心中喜欢的那个少年,如今却成为他心底最为厌恶的存在。
  在昆仑之巅,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练剑,一起回山,就连中原人爱过的中秋、端午,他们也是一直在一起度过,他有无数次机会向身边的女孩表明心意,却更多次的被心底更深厚的欲望堵住了嘴,他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放弃昆仑的一切回到自己的故国,这其中,也一定包括这个喜欢缠着他、包容他的小师妹。
  过去的自己,从来不值得云潇如此深情以待,而后来的他,也只能茫然无力的看着她身陷险境束手无策。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曾经那个野心勃勃的少年。
  萧千夜大步往前走去,和阿崇擦肩而过的刹那,还是忍不住扭头深深的盯着他看了一眼,眼神凝重而雪亮,这也是阿崇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这个手持黑金色长刀的人,只是一眼饱含了太多他根本看不懂的情绪,让他整个人微微一震,立刻便感觉到了某种强烈的窒息,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刀也紧握了几分。
  再等他回过神,萧千夜已经和承晖一起消失在视线里,他一直秉着的呼吸也终于松懈下来,奇怪的抬手揉了揉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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