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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

  帝仲紧握着古尘,仿佛还在默默回忆着海边一战,风冥冷哼一声:“她被煌焰打伤一直无法好转,你那一刀更是雪上加霜让五脏六腑都被震得位移,好好的你怎么和她动起手来了?就算她天天吹嘘火种已经成型两万年,你也不能真的信了吧?她什么时候死的……五年、还是六年?这才恢复了多久,你下手就没点轻重?”
  他没有回答,紧闭了眼睛,眼睑在剧烈的跳动,脑子乱成一团反复回忆着那些事情,风冥看着他瞬息万变的神色,眼里有冷睨的光,仍是平静无澜的提醒:“死是死不了,但精神上的打击似乎比身体的伤更为严重,紫苏几度想以术法试探,但她的意识里全是噩梦,被黑焰所困无法挣脱。”
  蚩王摆摆手,见他失落的垂着头,唇角浮出苦涩的笑意,很久才无奈的笑了笑,指了指神裂之术的萧千夜长长叹息:“刚才心魔爆发的一瞬,是他夺回了理智才把云潇送到了我这里,看来是我预估失误了,当时看你的情况,我以为你们两个的争夺应该会在一个月内分出胜负,现在看来,仅仅过去一半的时间你就要撑不住了吧?若非如此,你不至于这么着急的向她坦白,这么迫切的想得到她的答案,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感情我插不了手,但是两个男人争起来,最后受伤的人只会是她,好好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硬是被你们两个逼疯了。”
  片刻的寂静长得仿佛过去了千年,直到帝仲眼里所有的情绪全部褪去,起身走向萧千夜,他的脚下荡起间隙的漩涡,直接将他拉入其中。
  第八百八十七章:天火
  来不及阻止,无言谷的湖面已经受到间隙内部凶悍的力量影响被搅起剧烈的水纹,蚩王冷脸看向墨色的漩涡,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将其解除的时候,又是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熟悉神力顺着微风飘来,他笑咯咯的倒了一杯茶隔空递过去,叹道:“想不到居然还是你来的最快,怎么样,这几年还好吧?”
  风神禺疆接过那杯飘来的茶,歪头看着湖面上越来越沸腾的水汽,倒映出一缕缕黑金色的神力,他尴尬的啧啧舌,好一会才不可置信问道:“怎么回事,他俩打起来了?”
  风冥忍着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嫌弃的回道:“你还是别问了,说出来丢人。”
  “哦……”禺疆若有所思的托着腮,多少能猜到一点,抓了抓脑袋指着间隙说道,“让他们先停一停,我大老远跑这一趟可不是来看他们打架的,赶紧放出来我还有正事要说。”
  “这可不是我造的呀。”风冥嘴里狡辩了一句,手心里青色的长剑闪电般击出,只听“咔嚓”一声,墨色的间隙外围出现冰裂的痕迹,帝仲一瞬抬眸扫到两人的轮廓,古尘击退萧千夜的砍击之后抽身掠出,他在湖面轻飘飘的点足掠过,没等平衡住脚步,背后又是劲风如影随形,他冷漠的转着眼珠扫视到神裂之术的残影,不用他动手,周围掀起微妙的清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断了两人,禺疆横眉骂道,“你们要是不想知道关于火种的真相我可以现在就走,否则都安静点把刀剑收起来。”
  “火种……”两人异口同声露出惊讶的神色,心照不宣的收起武器一人一边远远站着,禺疆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眼前的情况竟然是帝仲占着身体、萧千夜呈现神裂之术的状态,他奇怪的皱眉,没等他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蚩王笑咯咯的拦在几人中间对着他连使眼色暗示,轻咳一声主动问道:“先说火种的事吧,我知道这几年你们一直在调查,终于有结果了吗?”
  禺疆心领神会的抿了抿嘴,他看着帝仲阴郁的脸,又偷笑着转向萧千夜说道:“之前你闯进上天界救人曾遇到过琅江吧,那时候起他就在调查了,其实一开始他是为了调查长老院搞出来的魔神召唤,只是越查越让人担心,发现牵扯众多,之后才找了我一起帮忙,期间还曾联系过潋滟和沉轩以预言、占卜之力相助,这次接到无言谷的传信之后他原本是和我一起来的,不过刚才路过一处雪峰他说要进去转转,就让我先过来了。”
  他自言自语的走到湖边,手指尖撩起淡淡的神力似乎在勾画着什么,又道:“当年墟海的长老院试图召唤的魔神其实就是破军煞星,召唤的地点位于荧惑岛,召唤的媒介则是散落的魔神残骨,而他到达荧惑岛之后意外在其内部发现了一个完全翻转的奇妙世界,仔细观察之下惊觉那才是传说中真正的荧惑岛,后来他返回上天界,在黄昏之海找到了栖息的白泽,直接跟着它住了三年多才从对方口中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湖水在他的手下泛起涟漪,呈现出的似乎是一片瑰丽壮阔的原野,禺疆继续说道:“白泽这种神兽虽说是知晓天下万事,但脾气属实是有些古怪,据它所言破军本为神界天狱的罪囚,称其为‘魔神’倒也实至名归,在很多年前一次神界浩劫中天狱受损,致使众多罪囚逃窜,甚至有一部分穿越了六界散落到其它境界,天帝虽有追捕,但六界广泛又无法相通,至今仍有漏网之鱼逍遥法外,破军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
  他这一停顿,所有人的心都是“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仿佛是从同修凝重的眼眸里察觉到了什么,帝仲的声音竟有微微的颤抖,身体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去询问个究竟:“另一个……是谁?”
  禺疆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另一个就是天火,据说那是天帝亲手创造出来的一种不死、不灭、不熄的火种,炽热如阳,自创造之初起就被放至在神界最东方,此地为神界支柱之一极为重要,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天堑深渊,虽然神力厚重强大但严寒难耐,所以又得名‘凝渊之野’,而天火的存在正是为了缓和凝渊之野不停扩散的至寒之气,自那以后,原野如获新生,氤氲的神力成为众神修炼的绝佳场所。”
  “天火诞生之初只是死物,它是在凝渊之野被众神之力日复一日的影响才渐渐有了自我意识,天帝虽有察觉,但因其个性天真浪漫,受到诸神众星拱月般的宠爱,故而最终只是一笑而过任其发展,时过境迁,这一晃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天火也在长久的耳濡目染中脱胎换骨,有了神女的身姿。”
  “一切的转变来自一次贪玩的旅行,凝渊之野本位于神界的最东方,天帝穿行六界也是自此而行,或许是修行的过程太过枯燥了,在某一次天帝出行的之时,任性的天火偷偷尾随其后离开了神界,看似只是一场随性的游玩,再回归凝渊之野早就时过境迁,失去天火的制衡,严寒之气肆虐致使数百万年汇聚的神力也因此湮灭,整个东方支柱遭遇近乎毁灭性的破坏。”
  众人抿唇不语,看着湖面上被禺疆手指勾勒出来的幻象,那片瑰丽的原野被寒霜覆盖呈现出窒息的死寂,他叹了口气,语调也有些颤抖:“天帝勃然大怒降罪天火将其打入天狱,本是死罪,又因诸神求情而网开一面,据白泽所言,天火最终的刑期似乎只有短短的五百万年,按照神界的法令来看,当真是非常仁慈的惩罚了,但天狱意外遭逢浩劫而破损,刑期未满的天火也逃了出来,它本就曾跟随天帝穿行过六界,这一逃就直接离开了神界,自此下落不明。”
  禺疆若有所思的看着脸色阴沉的三人,挥手散去湖面上的幻象,转而勾勒出荧惑岛的雏形继续说道:“再往后的事情是从一只大风口中得知,说起来前几年你们对付奚辉的时候,是不是也遇到过一只大风,你们好好想一想,那家伙对浮世屿的神鸟族应该是极为厌恶,不仅不认同万鸟朝凤,甚至是对它们非常的反感吧?”
  帝仲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那只鸟魔虽然被他骗的团团转,但确实说过大风一族和神鸟一族恶交多年从不来往,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禺疆的眼眸不自禁的严厉起来,仿佛自己也无法相信,用极为淡漠的口气陈述道:“大风口中的神鸟族可不是什么值得敬仰的皇,而是鸠占鹊巢的入侵者,据说在很久之前,曾有一对凤凰将幼子放在荧惑岛等待出生,忽然一团流火从天而降,一瞬间就将尚未孵化的幼子吞噬淹没,凤凰悲鸣哭泣,但火焰越灼越烈万物不可近,这场火一烧就是数万年,幼子也在烈火下重获新生,它形似凤凰,但全身被火焰覆盖,目光凶戾而充满了杀戮,它的心中燃烧着一团奇异的天火,被后世称之为‘不死鸟’。”
  帝仲捂着胸口,在所有凌乱的线索串联成线之后,他竟然隐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从心底蹿出,天帝残影的力量搅动着远古时期重重叠叠的记忆,让他眼前散不去的浓雾一点点消失,他下意识的握合着手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团在他手下诞生的天火是如此的炽热,那般天真浪漫、那般惹人喜爱,成为凝渊之野最为温暖的存在。
  紧随而至的就是彻骨的愤怒,他仿佛又站在了霜寒漫天的凝渊之野,俯视着跪在脚下的诸神,不约而同的为一团小小的天火求情,有了神女姿态的天火低头垂目,安静的等待着罪罚的降临,直到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即将脱口的死刑一瞬更改,天火木讷抬头,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惊讶的凝视了他许久许久,那张模糊的容颜渐渐清晰,和云潇的脸庞惊人的相似。
  这短短一刹那的视线交错后,天帝挥袖将其送入天狱大牢,那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却在天火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轮廓,漫长的刑罚在暗无天日里悄然执行,生性浪漫的天火也在持续的黑暗里变得消沉,终于有一天,神界一场浩劫让牢不可破的天狱第一次出现了缺口,天火凝望着倾泻而入的光,情不自禁的混在逃窜的罪囚中一起离开,天界神守很快追击而来,自不量力的逃犯被就地诛杀,在前所未有的惊恐之下,天火寻着记忆来到凝渊之野,再一次打开了穿行六界的门,自此坠入人界,不复返回。
  它坠落的地方就是后来的荧惑岛,神界之物无法在人界长久的停留,它必须抢夺凤凰幼子作为自己的宿主,并在持续数万年的灼烧后取而代之,从此,神界少了一团炽热的天火,人界则多了一只危险的不死鸟。
  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在争夺宿主的过程中消磨殆尽,新生的神鸟有着一双火色的双瞳,所到之处被天生的流火烧的寸草不生,从此成为杀戮、残暴的象征被万物敬而远之,但或许终究是天性里还保留着某些纯真,它一直在尝试改变,克制着火焰不再误伤无辜,时间一点点过去,它成为浮世屿的皇鸟,守护着一方土地,隐隐有了皇者的责任和担当。
  初代溯皇在小白龙的身上感觉到天帝的神力之后,慢慢的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来源,再到澈皇诞生,传承的火种也一直非常刻意的远离坐拥天帝之力的上天界,那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族人不被侵略,更是为了隐瞒天狱逃犯的身份,天狱囚禁的记忆是如此的孤独哀苦,让她甘愿选择将此事永远的埋葬在心底,至死也没有再对双子透露分毫。
  唯一的例外就是万年前偶遇的一战,终究是对自己的创造者心怀憧憬,澈皇不动声色的找借口挑衅帝仲,谁也没有想到两人一战被孕育的幼子看在眼里,竟然一见钟情再难自拔。
  命运的丝线是如此的奇妙,一缕一缕纠缠在一起,变成了拧不开的死结,将所有人牢牢系紧。
  第八百八十八章:决裂
  禺疆随手搅碎湖面上的幻象,扫了一眼各怀心思的几人,淡淡笑了笑安慰道:“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据白泽所言,上一次的浩劫破坏严重,诸神为了修复神界早就忙的心力交瘁,对于窜逃在外的天狱逃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到如今他们连破军那么危险的家伙都没有再追捕,想必一团小小的火种不至于引起太大的乱子,只要不是自己傻乎乎的撞到别人面前,应该也不会再为难她了。”
  说完他左右扫了一圈,奇怪的问道:“那小姑娘去哪了?这事你们要不要提醒她一句啊,看那莽莽撞撞的性子,别真的被人抓回去才好,这要是被抓了,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咳咳……”风冥尴尬的打断他的话,使了个眼色望向后方,嘀咕,“还昏迷着没醒,紫苏在照顾她。”
  “昏迷?”禺疆吓了一跳,转向剑拔弩张对峙的两人,啧啧舌问道,“两个人都照顾不好一只小鸟?”
  “拉倒吧,他俩不打起来,那只小鸟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风冥毫不客气的接话,白了两人一眼,冷哼道,“你们是准备继续打下去争出胜负,还是先去后面看看她怎么样了?”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同时将手里的武器收入掌心,一前一后来到无言谷后方,风青依瞄见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马脸色一黑没好气的挥手直接全部轰了出去,好在紫苏看见好声好气的帮二人解了围,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让她也紧张的绞了绞手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风冥和禺疆跟着一起走来,蚩王随手把风青依拉到身边,一边按着她的肩膀一边没话找话的问道:“她好些没有?”
  紫苏摇摇头,轻轻推开门示意他们小点声,又低低说道:“身上的伤倒也不是特别的严重,主要还是精神上的刺激被心魔的气焰影响,这会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噩梦,连我都无法唤醒她。”
  没等几人跟过去,萧千夜已经幽灵般的蹿到了床榻前,被压制了两个多月的神志一朝清醒,他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悲凉,让虚无的残影剧烈的颤抖起来,然而不等他抬手去触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帝仲已经快他一步扶起云潇搭在了肩头,两人的脸色同时荡起不快,视线交错的瞬间就有凛冽的杀气一闪而逝,吓的风冥连忙跳出来拦在了中间,语速都情不自禁的加快:“要打出去打,她都快被你们吓死了,还一点不分轻重缓急?”
  萧千夜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真的如蚩王所言,现在的云潇就像一尊破碎后被重新拼凑的瓷娃娃,皮肤布满无数恐怖的裂纹,那样惨白的容颜上,有豆大的冷汗沿着脸颊一直滴落,让他又心疼又害怕,终究只能忍气吞声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轻举妄动,帝仲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他谨慎的动作,心底更是五味陈杂,曾几何时他也会因爱退步,而现在,他却更像那个贪婪的掠夺者,明知道这样的身体如玻璃般脆弱,却依然不舍放手。
  帝仲的手臂其实一直在颤抖,紧咬着嘴唇看着云潇——她是天狱的逃犯……这么傻乎乎的小家伙,竟然是从神界天狱逃出来的!她若是知道人界的旅途如此艰难,是否会后悔当年的选择?
  他的心也在抽搐,自责和惭愧充斥着大脑,五百万年的囚禁啊,那是多少日月的更替,久到连他也无法想象,可即使如此,这竟然已是仁慈的网开一面!
  “先别碰她。”紫苏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对峙,不觉扬起一抹无奈的微笑轻声提醒,帝仲的喉间一片苦涩,顺势将云潇放回床榻,自己也往后退远,紫苏摸了摸云潇的额头,明明拥有着炽热的火种,此刻她的皮肤竟然是彻骨的冰凉,让她也跟着战栗了一瞬,低道,“刚才我已经传信给昆仑一派,毕竟她身陷梦魇之中,若是能得到亲近信赖之人相助,会帮助她挣脱噩梦尽快清醒过来,我思来想去……”
  她顿了顿,目光看似轻飘飘的扫过来萧千夜和帝仲,然后才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我思来想去,这样的人可能只有她的师兄天澈了。”
  这句话宛如穿心的利箭,让两人同时暗沉了眼眸,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沉入了凄冷孤寂的水底,让他们自责的无言以对。
  天澈是在接到烈王传信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无言谷,只是匆匆一眼扫过状态完全颠倒过来的两人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直接从两人中间擦肩而过走向屋内的云潇,上一次分别的场面似乎还历历在目,每一次离开之前她都是笑靥如花的对他挥手,而每一次回来的时候又是伤痕累累让他心疼,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怒火涌上心头,让他一改平日里温和的形象对着一边的两人破口大骂:“你们搞什么东西!”
  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澈发脾气,连笑眯眯的蚩王都捏出了一手冷汗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一来,一直昏迷不醒的云潇忽然微微睁了眼睛,虽然朦胧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潜意识竟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暖让近乎崩溃的理智也略略清醒,天澈连忙收敛了情绪,小心的扶着她摸了摸额头,发现冰凉的皮肤开始出现了温度,连密密麻麻的裂缝也缓慢褪去,她懵懂的盯着他看个不停,好一会才终于笑了起来,一如从前那个天真浪浪的小师妹,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师兄!”
  “阿潇……”天澈哽咽了一刹,忍着伤心温柔的笑着,“好些了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呆呆歪了一下头,视线穿过天澈的肩膀落到后方的两人身上,仅仅是一秒钟的呆滞过后,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宛如凋零的花朵失去全部色泽,又不知是被什么剧烈的情绪影响竟然毫不犹豫的抱紧被子往床角缩了过去,天澈只是轻轻拉了她一把,见她触电般的战栗起来,双唇青紫抖个不停,目光更是失焦的到处游离,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天澈心底又气又急,也让才松了一口气的两人不约而同又捏紧了手心。
  好久之后她才慢慢平静过来,木然坐在床上,仿佛灵魂完全不在这里,天澈见她面色灰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喊了她一声,云潇动作僵硬地抬头看着他,忽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然后松开紧握的被子缓缓地走下了床,她的脚步很摇晃,是扶了一把天澈之后才勉强站稳,然后默默拿起架子上的外衣穿好,还抚着长发稍微整理了一番,最后才朝他踮了踮脚,指着门外:“师兄,我没事啦,你别担心。”
  这下反倒是天澈呆若木鸡的怔住了,她看起来哪里像是没事了?分明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对劲了!他微微蹙起了眉,似乎犹豫了一下,瞄了一眼跟他一样呆住的两人,小心的问道:“阿潇,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啦。”她穿好衣服,站在门边懒洋洋的伸了个腰,真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那般清澈见底的笑脸,一边的风冥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嘀咕,“怎么回事,该不会把脑子弄出毛病了吧?”
  “你脑子才有毛病!”云潇瞪着眼睛骂了一句,噼啪甩开他的手跑到后院里,正好风青依迎面走来,两人开心的抱在一起,这般咄咄逼人的语气倒是让风冥感到了熟悉,可他还是完全搞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天澈赶紧追了出去,拉了她一把按在旁边的小椅子上,“你先别乱动,让烈王过来看看……”
  “哦……好。”她乖乖点头坐好,虽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却让院子里的几人同时感到后背发寒,直到紫苏走过来小心的检查了一番之后,捂着胸膛松了口气,“还好黑焰被及时压制了回去,能醒就好。”
  云潇踢着脚尖戳了戳天澈,像小时候一样用力捏了他一把,笑哈哈的接话:“我说了没事了吧,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
  天澈还是一脸严肃,火种的强大在于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确实能让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常,但是她看着越正常,天澈的心底就越紧张,终于还是认真的在她面前蹲下来,问道:“阿潇,你真的没事了?”
  说完,他抬手指向了身后的两人,云潇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她默默看着不远处完全颠倒过来的萧千夜和帝仲,觉得沸腾的心血似乎化成了一股淡淡的叹气,从空荡荡的胸口吐出之后倏然消失,那双明媚如火的双瞳此刻冷定的宛如一潭死水,好像有什么剧烈的感情在无声里崩溃,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苦笑袭上心头。
  短短的沉默,让气氛死一般的凝滞下来,无喜无悲,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好像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
  神裂之术的影子一动不动,虚无的身躯里空落落一片,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而帝仲也在双目空洞地看着她,她继续转过脸和风青依聊了起来,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这一刻所有的争抢都可笑无比,让两人同时沉默着,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无言谷的天空是虚假的繁星璀璨,闪耀着一点点皎洁的微光,映照着她清澈的容颜,透出前所未有的陌生。
  第八百八十九章:线索
  一连好几天,无言谷内窒息的气氛让风冥这个谷主坐如针扎,一早察觉到不对劲的禺疆第二天就溜之大吉了,三个女人倒还能凑一块聊聊天,他们三个男人就只能一人一角坐在湖边一言不发,天澈每天要忙着门内的事务,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御剑过来小坐一会,现在一到白天他就感觉头皮发麻,看看左侧的萧千夜,再看看右侧的帝仲,自那天之后这两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就算他尴尬的杵在中间两头找话,回应他的也永远都是一模一样的沉默。
  要不是风青依无法离开无言谷,他真的恨不得立马卷铺盖走人,而这一切的关键仍在云潇,冷战也好、发脾气也罢,哪怕是出手一剑砍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也好过现在这样看似平静的相处,她真的会在见面的时候挥手对两人打招呼,只不过称呼变成了“师兄”和“大人”,以这三人复杂的关系,可以做恋人,可以做敌人,甚至可以形同陌路,唯独不可能做回朋友!
  简直是要命了,顶着那么人畜无害的一张脸,对着萧千夜喊师兄,对着帝仲喊大人,愣是把心虚的两人吓的不敢吱声,搞什么,是报复吗?可看那家伙天真浪漫的笑脸,怎么看也不像是故意的。
  唯一的好转是他们两人似乎放弃了争抢,虽然每天就大眼瞪小眼的冷战着,倒也没有再次动手打起来。
  只是看目前的架势,他也无法判断这件事到底会如何收场,但他能明显感觉到云潇身上一种极为强烈的隔阂,那不是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才有的客套,更不是对敌人的警觉,而是对身边泛泛之交的寻常人,仿佛擦肩而过般的生疏,她会和你说话,会对你微笑,但只要一转身就会有萍水相逢再也不会相遇的错觉。
  这样的感觉无疑是让人不安的,因为那双清澈赤诚的眼眸里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让处在风暴中心的两人无法再靠近她一步。
  风冥唉声叹气,一筹莫展的扶额,感慨着女人心就如海底针,是他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也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好在这个时候,湖水被微风搅动,又是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风冥微微抬眸,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立马飞身冲了过去,才踏入内谷的琅江被好友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风冥已经皮笑肉不笑的抓着他的手腕一把拽了进来,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搬椅子请坐,琅江莫名其妙的看着谄媚的人,奇怪的道:“你搞什么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救命啊……”风冥抓着脑袋扑在石桌上,抬手指了指左右两侧的人,嘀咕,“快救救我,把这两神经病赶出去。”
  琅江这才注意到两人,好一会才尴尬的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接话:“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难怪我过来的时候碰到禺疆,他跟逃命一样没说上几句话就脚底抹油跑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少说风凉话了,快想想办法。”风冥赶紧挥手打断对方的坏笑,琅江拖着下腮望着帝仲,那个人看起来只是安静的坐在湖边,但总有些憔悴的气色让人隐隐不安,想到这里,琅江脚下一动就直接位移到了对方身旁,抬手用力捏住了对方的肩膀,果不其然见帝仲眉峰剧烈的一蹙,没等他避开,又探向胸膛的位置,这两次的试探让帝仲的脸庞不受控制的惨白起来,甚至喉间一酸重重咳了几声,琅江摇头叹气,瞄了一眼另一边神裂之术的萧千夜,低低说道,“伤的不轻啊,紫苏不是也在这,怎么不让她给你看看?”
  “又不是我的东西,不必麻烦。”帝仲淡然的甩开他的手,琅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骂道,“就算你不打算还给人家,也不能真的把身体玩垮了是不?我听说他和辛摩少主交过手,是叫重岚的那小子吧,我见过一次,说是天才也不为过,你本就旧伤未愈,这下还被火种之剑连续刺中两次,肩上的伤还不算严重,胸口这一剑带着黑焰直接穿透了身体,再不好好养一养会出问题的。”
  说完他转过去笑吟吟的看着萧千夜,小声叹了口气,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直言不讳的说道:“不是我要帮这家伙说话,他现在还给你就是在害你,你承担不起这具身体如今的负担,所以……稍安勿躁吧。”
  “哼。”他终于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帝仲的嘴角也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微笑,冷不防的接话,“他自己实力不够抢不回去,怪不了我。”
  “咳咳……”风冥尴尬的重咳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不想在这件事上火上浇油,连忙扯开话题问道,“我听说你和禺疆本是一起过来的,中途你说要进去雪山里转转,这又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你的兴趣,都到门口了还耽搁好几天才来找我?”
  琅江识趣的笑了笑,解释道:“只是察觉到一抹非常特殊的神力形成了看不见的结界,所以绕路过去转了转,那地方似乎有强大的法术掩护,在我靠近之后隐约还能听见低低的吼声,不过此股力量澄澈浑厚,对方对我也没有敌意,想来是什么栖息于此的神兽,既然如此,互不打扰保持现状就好,我也就没有太过深入调查……”
  “等等,特殊神力的结界,还有神兽镇守?”风冥的目光豁然雪亮起来,顿时嘴角微微一抽,仿佛是联系上什么正在调查的事情,琅江见他忽然出现的意外和焦灼,反而是抬手指了指帝仲问道,“当时你们也在附近吧,我其实感觉到你和那只小鸟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不过那股神力太过特殊,我才让禺疆先来无言谷,然后自己过去查探究竟,否则我们应该正好能撞上才是。”
  帝仲的指关节一瞬间就捏的发白,眸光一扫有如利剑,低道:“在哪里?”
  琅江顿了顿,发现面前三人的神色皆是复杂而凝重,带着一种焦虑齐刷刷望了过来,让他也不觉紧张起来,回忆道:“应该是在昆吾山附近。”
  “昆吾山?”风冥托腮沉思,不解,“昆吾山不远啊,那地方我去过,没有发现你说的那种拥有特殊神力的结界,更没有听到过神兽的吼声,内谷一些古书传说里倒是提过,说是昆吾镇于流泽,扶桑植于碧津……”
  风冥倒抽一口寒气,扶桑?内谷书籍记载,西王母座下女仙就曾从扶桑树下移植过飖草,并将其播种在咸池附近,而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在她的阴谋败露之后,为了不让这种致幻成瘾性极强的仙草危害一方,西王母将真正的咸池隐于天地间不复踪迹,并派遣了神界的守卫“希有”驻守其中,这该不会被失控暴走的火种惊动,阴差阳错主动现身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风冥僵硬的扭头望向帝仲,他已经站了起来,古尘落入掌心,看似神色淡淡实则已经不顾身体的负担冲了出去,好在琅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道:“我虽然没有太过深入,但是那地方别有洞天,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法术结界这么简单,你这幅身体到处都是伤,还要敌我不明的闯进去实在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他就瞥见旁边神裂之术的幻影以更快的速度一闪而逝,风冥皱着眉只能加固了无言谷内镜月之镜的屏障,冷着脸没好气的拦住萧千夜提醒:“你就更不要逞强了,神裂之术对自身根基修为要求极高,同时还需要周围环境里有浓厚的神力支持,你现在出了无言谷能不能保持这幅模样都不好说,别过去打草惊蛇,若真是神界的守卫希有,你们暴露了云潇的身份对她百害无一利。”
  “暴露什么身份?”忽然,云潇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嘴角含笑望着各怀心思的四人,重复了一遍,“暴露什么身份?”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四人同时收敛了神色,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字:“没什么。”
  云潇奇怪的眨眨眼睛,坦白说这张傻乎乎的脸一旦认真的盯着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就让人感到后背宛如有无数蚂蚁在爬,短短几秒钟就让人捏出一手冷汗,但云潇只是咧嘴笑了笑,这才晃悠悠的甩了甩手里提着的东西蛮不在意的说道:“那就先吃饭吧,看见这个彩色的萝卜了吗!青依种的,她特意挖出来向我炫耀了半天,所以我决定,今天亲自下厨做饭。”
  风冥的脸直接就绿了,显然是早就尝试过这种彩色萝卜的味道,翻了个白眼头疼不已。
  说完她就开开心心的跑开了,琅江一脸黑线的看着云潇的背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问道:“这小姑娘脑子没出问题吧?我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她清醒的很。”风冥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不着痕迹幽幽的回道,“这不是清醒的让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直接变成了普通人?看着对你挺热情的是吧,其实对谁都一样,再也没有区别了。”
  他呵呵笑着,看见面前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避了目光,不知望向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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