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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节

  “是是是,圣女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他憋着笑连连点头,云潇冷哼着瞪了他一眼,用手指搅动着白发,忽然鬼使神差的拔了一根放到眼前反复看了又看,问道,“头发怎么还是这么短,你又剪掉了吗?”
  “这样方便。”他点了点头,云潇默默摇了摇嘴唇,想起凝时之术,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又不想被他察觉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装模作样的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背的动吗?”
  “嗯?”他下意识的扭头,听见发颤的声音,重复问道,“背的动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微微怔了一下,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若无其事的回答:“你变重了……”
  “才没有!”云潇笑骂了一句,抬头的时候眼里竟有泪光在闪烁,像映照在水面上碎钻,有些迷离又有些捉摸不定,她连忙故作镇定的转过脸去,争辩,“我可是每天都很注意保持身材的,才没有长胖呢!”
  “呵呵……”萧千夜轻笑着摇了摇头,背上的女子是如此的轻如鸿羽,却仿佛有泰山般沉重,但这样的感觉很平静,在燥热的沙漠里也让他安心。
  只要她能一直安然的在自己身边,再沉重他也愿意背负。
  第九百零九章:再入城
  再入敦煌城,守卫果然是比之前严格了不少,好在云潇搭在他的肩上一副有气无力垂死挣扎的模样唬住了检查的人员,没问几句她就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直咳嗽,人家还好心指着医馆的方向催他赶紧过去,就这样两人顺利进了城,往城东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萧千夜将骆驼栓在后院里,左右找了找想带点清水带上去给云潇擦擦汗。
  就在这时,客栈的杂役从一旁走出拎着两桶清水放在地上,萧千夜好奇的望过去,这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虽然穿着破旧朴素的下人衣服,但从健硕的体格来看似乎应是个习武之辈,冷冷笑道:“除了孙大人家的‘小江南’,这种地方想弄点清水可不容易,要走很远的路去绿洲打水存着才行,公子可得省着点。”
  萧千夜奇怪的看着这个人,对方也在毫不客气的看着他,又警惕的瞄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警惕的问道,“我从十几里外就看见你们了,这么热的天你背着她走了那么久的路,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气不喘,看着像个病弱无力的公子哥带着女人过来游玩,这身手恐怕比训练有素的战士还强上一些吧?”
  “你……”萧千夜往后退了一步,回忆道,“快到敦煌的时候周围确实有几只商队,莫非是那个时候?”
  杂役揉了揉肩膀,随意的回答:“我就一打杂干苦力的下人,店家让去搬货我就去了,老远看见你背着个女人,到了城门的时候又瞧她脸色苍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赶紧去找大夫看看吗?”
  萧千夜笑了笑,问道:“这么健壮的体格在一家小客栈打杂?敦煌可真是藏龙卧虎,让人刮目相看。”
  杂役没理会他的话,一双眼睛突兀的泛起了锋芒,宛如一个威严的战士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提醒道,“十几里的沙漠,背着个女人挺不容易的吧,要是对你很重要的人,那就趁着敦煌还没彻底沦陷带她赶紧走。”
  这番话让萧千夜倍感意外,但对方努了努嘴,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就走了。
  萧千夜拎着两桶清水回到房间,云潇正倚在窗子旁紧张的拉开一条缝隙往外张望,天色渐渐暗下来,很远就能看到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迷药的气息顺风而散,让所有人的面容上都浮现出神采奕奕的红色,兴奋的朝着圣坛的方向虔诚的跪拜起来。
  云潇担心的看着这幅场面,低道:“就算是药效很轻微的迷魂药,长期吸食也会上瘾,我们得尽快找到那妖女,将魔教赶出敦煌才行……”
  话音刚落,一串悠扬的铜铃声从街道的尽头处传来,云潇好奇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几十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抬着一个豪华的大轿慢悠悠的走来,前后还跟着伴舞的女郎和演奏的乐手,一群人声势浩荡的从大街正中心隆重的往城东边走边唱,引得周围百姓也驻足投去了羡慕的目光,萧千夜见她半个人都探出了窗子,按着头硬是将云潇拉了回来,瞄了一眼外面人声鼎沸的大街淡淡说道:“应该是这个月赏赐的美人到了吧,刚才进城的时候就一直有人津津有味的谈论,说是朝廷每个月都会给雷公默赏赐一批美女,每月十五将军府就跟选妃一样热闹。”
  云潇嫌弃的努努嘴,骂道:“一个月换一批美女?这土皇帝做的比真皇帝还快活了!”
  萧千夜漫不经心打湿毛巾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自言自语的道:“真皇帝可没有土皇帝快活,下面一群人管教着呢,你也别凑热闹,一会晚点我再出去看看。”
  “等等……”云潇一把抓住他,大眼睛吧嗒吧嗒的眨了几下,忽然咧嘴嘿嘿笑了起来,又拽着他重新推开窗子指向大轿说道,“既然是朝廷赏赐的美人,那大轿肯定是抬去将军府的吧!美人美人……我长得也不差呀,我可以混进去,看看雷公默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不行。”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拒绝,“噼啪”一声重新关上了窗子,云潇郁闷的望着他,“为什么不行?节度使大人多半已经被控制了,眼下雷公默就是最好的线索。”
  虽然云潇只是很随意的在和他商量,但萧千夜的内心却有一种怎么也按不下去的情绪霍然而起,看着她清澈单纯的眼睛,近乎失控的咬牙回道:“我怎么可能再把你送到别的男人身边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就是这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了云潇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失落,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避开了他的目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旁边,他赶紧走过去抓住她的手道歉:“不是,阿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漂亮,那狗东西要是对你动手动脚,我会吃醋的。”
  云潇转过来看着他,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紧张的一手都是粘稠的汗,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的又说了好多话,但看云潇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能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区区一个雷公默哪里轮的到你亲自出马,我去,我去就行,你好好在房间里等着。”
  “你去?”云潇心底已经在偷笑,脸上还是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瘪瘪嘴,“雷公默又不喜欢男人,你去有什么用?”
  萧千夜勾着她的鼻尖尴尬的笑了笑,只能逞强的回道:“我家夫人法力高强,一点点障眼法怎么可能难得到你?”
  “啊?你又要装女人去勾引别人?”云潇乐开了花,想起他在留鹤楼忽悠赵雅的画面,顿时捏着他的脸颊嘻嘻的问道,“原来你男女通吃呀!”
  他只能点了点头,果然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不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怕她伤心,自己也不至于脑门一热想出这种歪主意,但云潇已经兴致勃勃的跳起来,反手按着他坐下,然后手指沿着空气划出圆弧,以灵术幻化一面镜子,她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慢慢的抬手在他的脸上顺次抚摸过去,萧千夜心底叫苦不迭,虽说混进将军府确实是眼下最好的线索,但要他装成御赐的美人混进去,就算是有障眼法也一定很快就会暴露吧?
  “好看不?”在他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云潇凑过来晃着他的肩膀,满意的看着镜子里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张脸,美滋滋的问道,“我的小美人肯定能迷倒一片吧!”
  萧千夜僵硬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乍一看有点像风青依,再一看又似乎有着凤姬的影子,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眉飞色舞的云潇,低道:“这……这不太好吧,要是被她们两个知道了,会生气的。”
  “可青依姑娘和凤姬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云潇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还不忘按着他的脑袋左右转动认真看了看,嘀咕,“我就是觉得不能便宜了那群臭男人,所以才把她们两个的样子混在了一起,这样就是一个全新的‘美人’了,你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琴棋书画没有一样在行的,那怎么勾引男人?只能靠脸了!”
  他皱着眉头,又被云潇用手轻轻抹开:“不要板着脸呀,其实我也不比她们差很多吧,要不然再给你改一改……”
  “不用了,这样挺好。”他一口回绝,赶忙挥手搅碎了灵力的法镜,云潇不开心的望着他,自言自语的道,“这么嫌弃?我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就是太好看了才舍不得给别人看嘛。”他按着云潇的脑袋无可奈何的笑着,听见她坏笑了两声,眨着眼睛嘱咐,“不过障眼法只能遮掩面容和体态,衣服……衣服你得换美人的。”
  “什么?”萧千夜脸上一僵,怀疑是不是又被她耍了,云潇虽然笑的直不起腰来,还是赶紧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我没骗你,而且用法术变衣服本来就没有直接换真实的方便,那大轿上肯定有很多漂亮衣服,你自己看着挑一件换上,保证把雷公默迷得神魂颠倒,嘿嘿。”
  这声“嘿嘿”属实是把他听得头皮发麻,看着云潇乐在其中的模样,真是让他又气又好笑:“我勾引他做什么,不过是借机过去打听一下孙大人的事情,倒是你,老实在房间里呆着不许出门。”
  “好。”云潇踮着脚一口答应下来,萧千夜紧蹙着眉头想了又想,望着窗子如有所思的补充道,“翻窗也不行。”
  “好——”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从桌子里翻出纸笔有模有样的写了两行保证书——“保证不出门,保证不翻窗。”
  萧千夜看着这个一脸坏笑的家伙,再三嘱咐了几遍之后才往窗外已经走远的大轿追望过去,趁着夜色无声无息的光化坠入其中,又不动声色的往最边上靠了过去,轿内的女子们各自垂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明明外面歌舞升平一片欢笑,轿子里面却寂静如死,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阴云密布,衬着姣好的容颜也显得颓废不已。
  此刻的云潇捏着那张保证书眨着眼睛笑起来,感慨着叹道:“连署名都没有的保证书竟然会有人相信……真好骗。”
  说完她往另一边的圣坛方向望过去,入夜之后迷药的气息遍布整座敦煌,而最为浓郁的地方无疑就是圣坛上那个巨型火炬,不仅如此,从城外开始就阴魂不散追着他们的那些火光,其灵力的起源也在圣坛附近。
  她收起保证书,目光赫然变得锋芒雪亮,冷哼道:“我倒是要看看所谓圣女,到底披的是哪张皮。”
  第九百一十章:美人
  大轿一路浩浩荡荡往将军府抬去,绕过一个街道之后忽然拐弯去了孙家大宅,萧千夜从微敞的窗子往外望去,似乎是个后院的大门,早就有下人守在门口见怪不怪的等着了,只听领队的乐手高喝一声,大轿的窗帘被齐齐拉开,带头的老嬷嬷眼眸尖锐的扫过每一个人,尖声细语的指挥道:“别都板着个死人脸扫了大伙的兴,从小门进,过去补补妆整理下衣服首饰,一会伺候大人的时候都给我开心点,明白了吗?”
  女人们不敢反抗,木讷的点了点头,萧千夜跟着她们一起走入孙家大宅,稍作修整之后,之前的老嬷嬷捏着把小团扇仔细检查了一遍,在看见他的时候“啧”了一声,顿时那双浑浊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扯着嗓子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道:“你领队吧,这小脸蛋可真标志呦,别一会让将军大人和小王孙公子大打出手才好,呵呵。”
  反正已经是骑虎难下,萧千夜顺从的走在最前面,才翻修重建过的孙家大宅到处都崭新如初,果不其然是如传闻中所言的那样,种上了南方才能生长的绿植和花木,水池和小溪串流其中,竟有娇粉的荷花轻轻摇曳,不知从哪里来的彩色蝴蝶扑扇着翅膀掠过水面,点出小小的涟漪,又有红色的锦鲤悠闲的游着,这哪里像是大漠之中的敦煌城,说是江南水乡的私家小院也不为过吧?
  一个后院就错综复杂的绕了几条道才走到中心,萧千夜不动声色的扫过去,那是直接铺设在湖心的楼宇,轻纱帷幔被往上卷起,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已经在喝酒作乐的两个男人,左侧的人正是祭典那天晚上站在角楼上怂恿百姓的敦煌守将雷公默,而右侧的公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袒胸露乳,光着脚正在有节奏的顺着乐声拍打着,他醉眼朦胧的往这边望过来,示意这一批新送来的御赐美人在对岸列队站好。
  这个距离不过十米,浓郁的酒味熏得他有些反胃,但见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听话的站好,抬起头故作镇定的望向湖心楼宇。
  萧千夜不觉在心底冷笑,这架势果然是有皇帝选妃那种感觉了,孙梁的手上把玩着一支小飞镖,摇头晃脑的端详着女人们,他看的很敷衍,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提不起太多的兴趣,但送到嘴边的美人怎么也得尝尝滋味再扔了,终于,他的目光在落到萧千夜面容上的刹那间剧烈的一缩,顿时一个激灵从软塌上蹦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他兴奋的想将手里的小飞镖扔出去之时,只见左侧的雷公默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另一只金色小箭精准的贴着皮肤刺破单薄的衣服,雷公默哈哈笑起,得意洋洋的瞄了一眼孙梁,扬眉道:“看来这位美人是我的了。”
  “雷公,让给我吧。”孙梁朝着他眨眨眼睛,像个单纯天真的孩子撒起娇来,惹得雷公默一阵大笑,摆手摇头,“我都让了你半年了,这次也该让老人家先挑了。”
  孙梁不依不饶的端着酒递过去,那张顽固公子的嘴脸朝上扬起奇妙的弧度,雷公默反而微微一顿,似乎是被那般邪恶的笑搅得心头有些胆寒,孙梁瞄了一眼对岸的美人,压低声音说道:“雷公,咱们可是说好的,老爷子手下安西四镇的兵符调令我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给你负责,我可没有守家卫国的宏图壮志,他们不让我在京城享福,那我就在敦煌享福,区区一个美人罢了,您何必和我抢呢?”
  雷公默抿唇不语,余光瞥过萧千夜,虽然心中略有惋惜,还是迅速换了副嘴脸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他手指一勾,刚才那支小飞镖就重新飞回了掌心,然后朝着另一个女子扎了过去,孙梁如愿以偿的躺回了软塌,见他们挑选完毕,老嬷嬷领着被选上的两人走上湖心楼宇,剩下的则随手赏给了院中的亲信护卫,很快乐声和舞蹈再度响起,映着迷离的灯笼,透出奢侈糜烂的气息。
  一走到孙梁面前,那双奕奕有神的眼睛就如获至宝般的上下看了他好久,忍不住眯起眼睛伸手想将“美人”拉入怀中,萧千夜一动不动的站着,他只是在障眼法的作用下看着像个女人,但毕竟自幼习武又在军营里训练多年,怎么可能被个弱鸡一样的公子哥这么轻易的一把拉动,孙梁微微一惊,再看和他一起走上来的美人已经倒在雷公默的膝上被灌了一口烈酒呛得直咳嗽,雷公默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孙梁是个从小生活在京城的花花公子,虽被老夫人送到敦煌许多年试图管教依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间久了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霸王,连他老爹孙弘宇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会两人一站一坐僵硬的对峙着,让后院的气氛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不得不摆摆手出来圆场,笑呵呵的道:“小公子怎么了,不会是几杯酒就喝的不省人事,连个美人都拉不动了吧?哈哈哈哈,年轻虽好,也要注意适度呀!”
  萧千夜有几分尴尬的别过脸去,孙梁好奇的抓着他的手腕,明明看着纤细嫩白,可他再次用力的时候对方竟然还能稳如磐石的站着,顿时对这位新来的美人起了兴趣,歪着头惊喜的上下打量,托着下巴感叹道:“我还以为朝廷送来的女人都是死鱼一般无趣之辈呢,唱歌跳舞倒是蛮不错,就是太呆了,我说什么她们都不敢有半句怨言,时间久了难免无趣,你倒是有点意思,是看不上本公子,不愿意来我怀里?”
  萧千夜冷静的思考对策,云潇说过,他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琴棋书画没有一样在行,在这么僵持下去迟早暴露,方才听两人方才的谈话,孙大人多半是被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控制了,安西四镇掌管着几十万大军,是抵御西域诸国入侵最坚实的铜墙铁壁,这败家子不仅把老爷子坑了,还敢阳奉阴违把军权私自交给雷公默?难怪朝廷一直都没有察觉,原来这两人早就沆瀣一气瞒天过海,借着孙大人的名号狐假虎威!
  既然如此,他们要装模作样的给外人看,那么孙弘宇应该还活着,这小子看着顽劣,该不会是用了魔教给的迷药,直接把他爹给害了吧?
  想到这里,萧千夜不得不先忍耐下来,他弯下腰亲自给孙梁斟酒,故作娇羞的递了过去,万幸的是这张绝色的容颜只是轻轻一笑就迷得孙梁彻底傻了眼,一边傻笑着接过他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一边再也忍耐不住将他一把抱入怀中,萧千夜喉间一阵恶心没忍住干呕了一刹,这个动作加上嫌弃的表情让一旁的雷公默倒抽一口寒气,手上的酒杯都抖了抖,然而孙梁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反而嗅了嗅手里的烈酒浅尝了一口就扔到了一边,宠溺的道:“美人闻不了酒气味,那我就不喝了,你们也不许喝了。”
  这种看似温柔的自作主张倒是让萧千夜松了口气,毕竟他是个对酒精极度敏感的人,闻着味肺腑里都在剧烈的翻涌,孙梁看着美人脸上如释重负的神情,嘴角的笑顿时有些捉弄不透起来,他对着身边的嬷嬷打了个响指,过了一会,几个下人端着金樽走过来,他晃动着里面流光四溢的水,轻轻递到萧千夜的唇边,暧昧的劝道:“既然美人不喜酒宴,那不如尝尝这杯‘转生露’,它是天上的玉露琼浆,一口就能令人醉生梦死。”
  他还在笑吟吟的劝着萧千夜,下面的人已经争前恐后的抢过去,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后院的空气忽然变得五光十色,旖旎糜艳的气息如烟如雾的笼罩下来,萧千夜虽是淡淡的握着金樽,余光已经飞速的掠过了每一个人,虽不知这金樽里的转生露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药力发作得很快,片刻之后整个后院莺歌燕语一片,金樽里的美酒闻着气味诱人,似乎是西域特产的迷迭香,只是色泽看起来更加诱人。
  “美人,快喝了它……”孙梁不急不慢的催促着,萧千夜转着手里的金樽慢悠悠的喝了下去,他的身体除了酒精不能碰,其它毒药也好迷药也罢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孙梁看他喝的爽快,一下子心情大好拍着手哈哈大笑,自己也端了一杯一饮而尽,很快他的声音开始游离,伴奏的乐声音调一转边唱边跳的舞动着,此刻的孙梁宛如入了魔障的瘾君子,嘴角流涎渴望的盯着他。
  这满满一院子的人只有雷公默没有喝金樽里的转生露,唇角浮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默默远离了几步,应该是早就知道转生露真正的作用,在孙梁纵酒高歌的同时,他轻蔑的咧咧嘴,仿佛习惯了这幅犬马声色的糜烂之景,从怀中掏出一支大烟走到旁边不言不语的抽了起来。
  原来表面上对孙梁客客气气的雷公默,才是背后真正的赢家。
  萧千夜一边控制着孙梁不让他乱动,一边也在认真观察着周围情况,这似乎是一种迷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奇异的欢喜,男男女女混作一团,发出不可捉摸的愉悦声。
  就在他思考着要如何脱身继续打探孙弘宇的下落之时,忽然一抹火焰飞入院中,雷公默似是一惊,微微迟疑之际,魔教的圣女竟然从后院迷离的光泽里缓缓走出,抬手便以法杖凝固了周围欢笑的男女,雷公默赶忙掐灭手里的大烟恭敬的迎了过去,以魔教之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跪拜:“圣女大人,您怎么会在此刻亲自到访?”
  萧千夜瞳孔一沉,他身上的孙梁已经被木偶一样的凝滞住,然而法术似乎刻意避开了他,甚至这股火焰的气息也和之前祭典上的不太一样,就在他脑子里冒出一个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想法之时,不远处的圣女冲他连连眨眼,然后装模作样的不知和雷公默说了什么,他一直低着头认真的聆听,丝毫没有怀疑立刻起身离开了后院。
  等他走过,圣女慢悠悠的跳到他的身边,弯腰拉下面纱,散去萦绕身边模糊视线的法术,冲着他嘿嘿笑了起来:“我的小美人,没有被欺负吧?”
  “阿潇!”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云潇,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混成了魔教圣女的样子,还骗走了雷公默!
  第九百一十一章:转生露
  他属实是被云潇这种匪夷所思的出场惊住了半天没动,她穿着魔教圣女的衣服,冲他美滋滋的眨眨眼睛,还不忘拎着孙梁的脖子气呼呼的扔到了旁边的草丛里,骂道:“我的小美人你也敢碰,找死!”
  “你怎么在这?”萧千夜回过神来,大脑一片混乱立马拽着她谨慎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云潇指了指手上那根法杖,回道,“我本来只是想去城里的圣坛检查一下那个大火炬,结果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妖女跳完古怪的祭祀之舞返回后面的圣殿,我偷偷跟着她一起溜了进去,看见一个穿的和她差不多的女人给了她一封密信,我顺手就给她们两一起敲晕了,你看,就是这封。”
  她倒是无所谓一口气说完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萧千夜的脸上惊魂未定一副头皮发麻的模样,云潇将信递给他,又道:“还好写的是汉字,是分坛教主崔修明写给维丽雅的密信,说是他奉命波斯教王之命带着精锐的五千死士不日即将抵达祁连山,让维丽雅安顿好敦煌事宜之后过去和他会和。”
  “崔修明……”萧千夜低念着这个名字,快速将密信认真看了一遍,再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末端带着“崔”字的红印旁边还有一个看不懂的印章图案,似乎是西域其它民族的文字,他紧握着拳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转向云潇问道,“妖女人呢?”
  “被我打晕了呀。”云潇骄傲的挥了一下拳,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早知道我一拳就能打晕她们,我才舍不得我的小美人过来给别人投怀送抱呢!”
  萧千夜按住她还在做动作的手,又气又好笑:“打晕之后人去哪了?”
  “扔到城外去了,你放心,有人帮我看着她们的。”云潇一脸兴奋的回道,“就我们今天住的那家客栈,里头的杂役竟然是温将军的旧部!他说之前去帮店家搬货的时候就在城外看见我们了,发现你一路背着我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肯定不是泛泛之辈,见我出了门他就一直跟着,魔教那伙人喜欢装神弄鬼营造神秘的气氛,所以跳完大神回圣殿的时候那妖女也是一个人,他看我打晕了她们才站出来表明身份,还帮我把两人绑起来偷偷搬到城外去了。”
  “是他。”萧千夜微微一惊,想起之前在客栈里和自己搭话的那个杂役,难怪一身健硕的体格看着威武强壮,原来是温将军的旧部,但他再转头看着云潇那张嬉皮笑脸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训道,“你答应我好好留在房间里的,结果我前脚出门,后脚你就跑了?你还特意写了个保证书骗我?”
  云潇心虚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强词夺理的解释道:“又没有署名,谁能作证是我写的?”
  “你……”他被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脑门都在冒烟,甚至听见胸膛里心脏不受控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已经被骗过无数次了,可每次还是会鬼使神差的信了她的承诺,果然云潇又是那副他见过一万次楚楚可怜又无辜的神态,硬生生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最终用力的咳了起来,云潇连忙帮他轻拍着后背顺气,笑嘻嘻的道,“还好魔教信奉的是圣火,要是什么风雨雷电之类的我就没那么好演戏了,你说的嘛,只要不说话装神秘就能当他们的圣女,我扒了维丽雅的衣服拿着她的法杖,那些奴役们看见我就低头跪拜,我不理他们直接来找你他们也没有怀疑。”
  他本来就被气的不想说话,再看云潇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正在自己面前得意忘形的晃来晃去,调戏般的捏着他的脸叫着“小美人”,忽然间,身体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燥热起来,眼前莫名出现了五彩的光雾,氤氲的笼罩着宛如江南水乡般的后院,让他的精神陷入一刹的迷离,瞳孔不经意的涣散开来,云潇吓了一跳,连忙按住肩膀用力摇醒他,这才注意到散落一地的金樽,随手捡了一个闻了闻。
  “别碰!”萧千夜就是在这一瞬间清醒过来,本能的抢过她手里的金樽丢了出去,只是数秒的失神他的皮肤赫然泛起了红晕,一直冰凉的躯体诡异的热了起来,云潇吃惊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有密密麻麻的汗水正在汹涌而出,萧千夜咬牙抬手按住胸膛,呼吸低沉悠缓,脸上的表情更是反复交织着奇异的神态,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渐渐低迷下去,“别、别碰这种东西……”
  “你喝了什么东西?”云潇惊得跳了起来,扶着他靠在自己的肩上,那种对他而言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火焰之息窜入鼻腔,让原本就有些撑不住的理智剧烈的震荡,萧千夜挣扎着将她推远,虽然眼神迷离恍惚,说话却是毫不犹豫,“你离我三步,不要靠近……”
  云潇手足无措的看着他,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突然挺直后背严厉的补充了一句:“也不许走远!”
  说完这句话他就神色恍惚的从胸臆中吐出一口气,脸色也从片刻前的红晕急速的转为苍白——转生露起作用了,这东西他喝下去的时候毫无感觉,竟然在被云潇气的脑门发热之后,又被特殊的火种之力勾引起了反应!药力让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缥缈,江南水乡的庭院宛如仙界般烟雾缭绕,砖土变成宝石,花木上跳跃着精灵,宛如传说中的极乐天国,让他的内心也撩拨起了一抹无法克制的欲 火。
  三步的距离近的触手可及,他却一秒也不敢伸手去抓住那个让他欲 火焚身的女人,就在他痛苦的往后仰倒之时,云潇一把扑过来抱住了他,心跳的速度快要濒临极限了,血液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爆出诡异的血痕,她的火焰却像滋润干涸的温泉毫不犹豫的流淌过他的身体,云潇抱着他的脸颊,那样单纯温暖的笑容刺痛着心,低头亲吻着他的唇。
  他静静的坐着,这个吻温柔又沉静,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胸腔里一股沉闷的气吐出,一直紧握着小树的手松开抱着她轻声骂道:“能不能听一次话?”
  药效来的快散的也快,好不容易清醒之后,萧千夜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酥软,又坐了好一会才勉强提力拉着她一起站起来,云潇看着他手边那棵被直接握断的小树,帮他擦去满头大汗,扬眉笑了起来,带着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回答:“不能,你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他没接话,反正说什么也说不赢她,干脆闭了嘴一言不发。
  云潇踢着脚边的金樽,看了一眼还沉迷在药力里寻欢作乐的男女,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了,她憋着笑嘲讽道:“你不要乱喝东西嘛,亏得我来的及时,要不然我的小美人,岂不是要被别人糟蹋了!”
  “我不是被迷药影响,我是被你……”他脸颊顿红,立刻为自己辩解,但是云潇好像根本就不想听他的解释,阴阳怪气的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指向后方的主人的房间说道,“雷公默已经被我支走了,现在得赶紧去找孙大人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照崔修明给维丽雅的密信来看,他们三天左右就能抵达祁连山,到时候肯定还会和雷公默联系,我们得抢在前面才行。”
  “嗯。”萧千夜点头,抓着她悄无声息的来到主卧,和后院莺歌燕语的景象截然相反,这里倒是大漠里常见的砖土沙石,种了一棵胡杨树,两人谨慎的扫过四周,发现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推开房间门之后,一股浓郁的迷药味扑面而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呆滞的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木讷无神的平视着前方。
  “孙大人?”云潇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但对方只是呆若木鸡的一动不动,两人轻声走入房中,萧千夜小心探查,鼻息倒是平稳缓和,又按住孙弘宇的手腕,只是轻轻往上一提就听见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他倒抽一口寒气立刻收回了手,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手指勾勒出火苗沿着孙弘宇的身体检查了一遍,不可置信的道,“好歹放在床上躺着呀,这败家子就这么把自己老爹扔在椅子上,起码得有几个月没动过了,身体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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