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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节

  但她反而是一点不觉得意外,毕竟当初明溪威逼利诱拉着千夜入伙,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军权罢了,与其在这种百废俱兴的特殊时间去花心思挑选一个可以信任又足够优秀的新人,还不如维持原样将权力直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更加方便,她更关心的其实是萧千夜本人的想法,她能从他脸上的担忧看出来,这个人早就对年少时期追求的权势地位失去了兴趣,但他依然担心着自己的战友,愿意为了他们而再次卷入危险之中。
  云潇暗自叹了口气,推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出秦楼,笑眯眯的和慕西昭打了个招呼,对方有些拘谨的站直后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萧千夜干咳一声,问道:“昨晚上的刺客有下落了吗?”
  慕西昭摇摇头面露难色,低声解释:“镜阁颁布了新的商会令之后,这段时间从四大境赶过来的商户数量是平常的十倍,他们有些是住在客栈里,有些自己在天域城也有房子,我们从昨夜开始盘查,问过附近的巡逻兵,并且第一时间通知四门守卫封城,但目前还是找不到人,也不确定是否还在城内,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似乎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就放在军阁的门口,上面好像有什么古怪的法术。”
  他递过去一个木盒,锁扣已经被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形似鱼的奇怪东西,只有他拇指大小,赤色如玉,鱼口处还在吐着灵力的泡泡,云潇好奇的拿起来放到眼前看了又看,嘀咕:“鱼?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小心!”萧千夜脸色大变,一把从云潇手里抢过怪鱼,不等几人回过神来,鱼口的泡泡“咕噜咕噜”的越来越响,他握紧拳头将怪鱼死死捏在掌心,顷刻之后一声沉闷的巨响直接爆炸!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晃动,旁边墙壁的遮布“哗啦”倒地,就连更上面原本完好无损的灯笼都被震落到了地面,他的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即便已经在察觉到异常的瞬间利用神力形成了护罩,然而仓促之下他的手心到肩膀仍是被震得痉挛,血管爆裂染红了大半的身体!
  惊魂未定之际,丝丝缕缕的灰色雾霾从他的掌下飘出,带着火药的气味,又隐隐令人精神恍惚。
  “千夜……”云潇大吃一惊,本能的想先给他止血,萧千夜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低道,“应该是鱼雷,不过我也没见过这么小的,它内部带着毒雾可以迷惑神志,法术也有点不对劲。”
  “你先进来处理伤口。”云潇不管不顾的拉住他,放眼望去,只见整个秦楼的门口一片朦胧的烟雾,副将慕西昭被呛得一直咳咳,眼睛也被雾霾影响无法睁开,萧千夜一把将慕西昭拉过来推进门,再看附近的百姓神情呆滞迷惘,手脚僵硬的往他们的方向靠过来,他将云潇护在身后,顾不上血淋淋的手臂紧握剑灵严阵以待的观察着,这时候被声音惊动的凤姬也赶了过来,火焰如屏障一般将秦楼围住,火星灼烧着蔓延散开的毒物。
  萧千夜一把按住慕西昭,严厉的命令:“快去疏散附近的人群!”
  副将咳得肺腑都在发烫,还是立刻扭头冲出去安排附近执勤的巡逻兵快速将神志不清的百姓带离。
  几人回到秦楼,大堂里悬挂着的装饰品被震落满地,珍贵的水晶灯砸的到处都是碎渣,江楼主哪里还有闲心去算又损失了多少银子,连忙招呼着秦姿取来药膏和清水帮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凤姬不可置信的看着受伤的他,神色严厉的低道:“鱼雷?很多年前你们的人用鱼雷对付过东冥三江里面的异族,将他们逼出退缩到更加隐秘的禁地深处,我记得鱼雷很大很沉,怎么可能公然运送到帝都?”
  “军械库没研制出刚才那种尺寸的鱼雷,不仅如此,它是法术控制,还能在爆炸之后投放毒物,威力比你说的那些还要大。”萧千夜低头凝视着手上的伤,毒雾直接从伤口渗透到了皮肤,现在他的整条右手都呈现出恐怖的黑色,血管暴起之后,暗色的血仿佛随时都要决堤而出,好在这玩意对他的身体还起不到什么致命的作用,否则单是刚才那一小枚鱼雷的威力就能将整个秦楼夷为平地吧?
  凤姬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嘲讽:“不仅暗杀镜阁主,还要给你一个下马威?按照这个套路,剩下的墨阁岂不是也得闹点事情才公平?”
  话音落地,脚下又是一阵更为剧烈的震动由远及近,几人面面相觑,几分钟之后地面才恢复正常,萧千夜蹙眉感受着震动的源头,望向凤姬阴阳怪气的回答:“如你所愿了。”
  凤姬尴尬的咧咧嘴,发现云潇正在不嫌事大的偷笑,干脆扭过头去不接话了。
  此刻正是墨阁早朝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放在龙椅下装着鱼雷的木盒,就在几位大臣还在为近期镜阁颁发的商会令争的面红耳赤之际,原本气氛就一触即发的大殿里似乎突兀的传来了一声轻笑,紧接着灰色的雾霾莫名其妙弥漫了视线,所有人都为此疑惑的停止了争论,而当他们终于发现雾气的源头之时,一阵狂风铺面袭来,吹的人东倒西晃根本站不稳脚步,地面开始上下抖动,随后是更为惊人的左右平移!
  明溪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听大臣们的争吵,他一直心神不宁的思考着公孙晏遇袭的事情,等到察觉到周围情况微微反常的时候,玉扳指里的魂魄已经未经允许幻化冲出,明明是个单薄的白色影子,手持风剑傲然而立的身姿却仿佛铜墙铁壁牢不可摧,一剑挑开即将爆炸的鱼雷,一剑划下坚固的结界,然后再一剑搅散了墨阁内呛人的雾气,这三剑出手快如闪电,在他反应过来的同时又静默的回到了玉扳指中。
  接下来就是死一般的沉默,偌大的墨阁没有任何声响,他浅金色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仿佛隐隐约约能看到虚无里一只同样光华璀璨的眼睛正在露出笑意。
  片刻之后,大臣们慌乱的捂着口鼻推窗透气,高呼着“有刺客、快护驾!”,一时间整个墨阁乱成一团,唯有安静坐着的帝王,从始至终未曾表态。
  他的心中有厌烦也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压制不住的担心,让他拂袖不再理会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一个人独自走向了墨阁深处的房间。
  萧奕白就在这个房间里,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紧按着胸口,虽说刚才那一刹那是以分魂大法出手化解了危机,但如此威力巨大的爆炸还是让他的本尊全身骨骼阵阵痉挛,幸亏他昨夜听到公孙晏遇刺的消息就留了个心眼守在了墨阁,分魂大法的反应速度是会受到距离的影响,若是他再离的远一点,只怕没有人能从刚才的爆炸中全身而退!
  明溪反手锁上门,看似平静的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萧奕白颤巍巍的伸手,指尖才碰到茶杯就无法控制力道的松了手,明溪眼疾手快的接过放到桌上,蹙眉帮他拍着后背低道:“伤到哪里了?”
  萧奕白吐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会揉着肩膀一会扭着脖子,小声嘀咕:“倒也没有伤着哪,就是被震的哪都疼,这玩意威力可比军械库的火药猛多了,所以说海外还是有不少值得我们学习的先进技术,可惜他们心术不正,大臣们私下说镜阁这次的商会令是在过河拆桥,说卸磨杀驴不可取,还说应该和谐共赢才是上策,可是你看看他们,上来就派人暗杀公孙晏,还扔鱼雷想炸死你,与虎谋皮才是真不可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算是被对面给整明白了。”
  明溪冷笑起来,虽然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亡命之徒威胁反对,但是对方这种直捣黄龙一点不拖泥带水的举动还是让他大为吃惊,许久,帝王眼里是一种看不懂的光,让萧奕白觉得这个平日听惯了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在某些财阀当权的国家,确实会出现这种因财大气粗而目无尊长的现象,他既然来了飞垣,就该遵守飞垣的规矩,不愿意遵守,要么滚,要么死。”
  萧奕白抿抿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淡声提醒他多加小心。
  第九百六十五章:一波又起
  三阁遇袭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飞垣,上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又直捣黄龙的威胁行为,还要追溯到六年前的墟海蛟龙入侵,但相比四大境的人心惶惶,这次风暴中心的帝都城反而出奇的平静,一大早墨阁正常上朝,气定神闲的天尊帝压根没提昨天发生的惊魂一幕,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安排着每天的朝政,众大臣面面相觑,圣上的心思素来难以琢磨,既然有意不想多提,他们也识趣的没敢多问。
  禁军合并之后,帝都的治安是由军阁负责,但是天尊帝直接给萧千夜放了半年的长假养伤,这一次的突发袭击之后,上头没有责备他的意思,自然也没有人再去追责。
  一连几天的生活看似平静,到了又一天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没入地平线,帝王披了一件简单的常服,在分魂大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来到外城停业中的酒楼内。
  风平浪静的背后是一秒也没有歇停的追查,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他选择不动声色的压住了风头,此刻的秦楼大堂俨然汇聚了这片土地上最具权势地位的所有人,连重伤的公孙晏都坚持靠在躺椅上亲自翻阅着这几年的关于山市的所有信息,见他走过来,江楼主连忙搬了张椅子,明溪摆摆手,看着各自忙碌的众人,只是沉默耐心的等待着。
  舒少白似乎还在尝试点苍穹之术,苏木则和罗陵一起翻看着山市的商户卷宗,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人,带着炽热的火焰气息,一直严厉的盯着云潇。
  明溪若有所思的抚摸着手里的玉扳指,这个人应该就是萧奕白前几天和自己提过的“飞琅”吧?看着倒真是英武俊朗,一眼就能让他感到正义凛然,不愧是能在皇鸟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带领同族死守浮世屿五年之久的人,但是他看云潇的眼神其实又非常的复杂,几度欲言又止,又几度无声叹息。
  虽然看起来板着一张脸,他能从那种执着的眼神里看到尊敬和关心,但这个人看向萧千夜的眼神是截然相反的,充满了戒备和不满。
  这种特殊的差别对待,隐忍着无人能懂的苦楚,只从悠长的视线里丝丝缕缕的流淌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
  萧千夜低头坐在他的另一边,受伤的手臂上沾染了毒液和特殊的法力残留,以至于几天过去伤口依然需要每天换药,好在他的体质特殊,那么剧烈的爆炸被他硬生生握在了手心里,只有皮肉撕裂未伤到骨骼,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进大堂的明溪,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其它的事情,直到手臂微微一僵才倏然回神望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情不自禁的咧嘴,咬了咬唇低声喊道:“阿潇……”
  云潇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心不在焉的回答:“嗯?”
  “阿潇……你停一停。”萧千夜尴尬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指着自己的手臂,憋着笑说道,“我的手都快被你裹成粽子了。”
  “啊!”云潇脸庞飞速通红,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人,刚才那会还在分心想着三阁遇袭的事情,直到他开口提醒,她才发现白色的绑带被她一层又一层裹了不知道几遍,原本只是个简单的皮肉伤,现在看起来就像骨折一般严重,她心虚的瞄了一眼大堂,赶紧给他又拆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声的找着借口争辩,“哪有人会用手去抓鱼雷的,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是你用手去抓鱼雷的。”萧千夜直勾勾看着她,试图让她回忆起当时的一幕,理直气壮的回道,“是你抓着那东西在眼前晃,我提醒都来不及。”
  “我又不知道那是鱼雷会爆炸,是你提醒的太慢了。”云潇不依不饶的推卸责任,还冲他翻了个白眼,两人煞有介事谁也不肯退让的互望着,直到舒少白皱着眉头一声咳嗽打断两人的对峙,他啧了啧舌,抬起手指轻轻点在面前的桌面上,不露痕迹地将话题引开:“点苍穹之术其实是利用风、火、水、电、土等自然元素,将自身神力注入其中后幻化成精灵,精灵可以覆盖在这个阵法触及的所有范围,但只有拥有生命力的生物才能被精灵察觉,像之前那种鱼雷,很容易就会被精灵误认为是石头、砖块,所以点苍穹之术的弊端之一,就是只能找到活着的生命,如果是死物,那就必须是显而易见的大物,比如标志性的建筑、高山大河之类的。”
  他顿了顿,看见面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什么难以回忆哀伤的过往在心底跳跃起来,他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云潇,她看着很平静,仿佛已经从曾经的噩梦里挣脱出来,舒少白微微一笑,说话间随手散去了桌面上的术法,又捏合着五指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沟通,继续说道:“夜王的能力也能在一定范围内驱使万兽去找,但鱼雷太小,而且又被藏在墨阁、军阁这种万兽进入不了的特殊地方,白教的驭虫术或许可以尝试,不过那种法术我不太熟练,现在去伽罗找岑歌过来,应该也是来不及了。”
  “你不熟练?”云潇眨眨眼睛,托腮自言自语,“万兽不包括虫子吗?”
  “兴许包括,但我不行,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夜王。”舒少白毫不介意的回话,鬼使神差的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问话,“你的火焰也可以幻化出数不尽的蝴蝶,能飞到帝都城甚至飞垣的每一个地方,岂不是比我驱使万兽要简单方便一些,要不你先试试找一下藏在别处的鱼雷,反正他的伤又不重,你不用每天围着他打转。”
  “我……”云潇暗搓搓的瞪了他一眼,绞着手不说话了,飞琅在旁边冷哼一声,故意用指尖点起一抹火光不看气氛的挖苦,“澈皇可以控制每一束火苗,她不行,她最多只能控制一百个。”
  “阿琅!”云潇打断他,脸颊红的更透了,飞琅喝了一口茶,但神色却是复杂的,摇头喃喃,“你只有六岁,不着急。”
  “六岁?”舒少白好奇的歪头望向云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难怪会做出徒手抓鱼雷这么幼稚的事情。”
  他在说话的同时目光是意味深长的望向了萧千夜,还对着他故意咳了两声,这句含沙射影的话让云潇和萧千夜同时尴尬的咧咧嘴,凤姬在旁边横眉冷对冲着两人翻了个白眼,拖长语调讽刺道:“你们两个也不见得有多成熟,大家都在忙着想办法找出潜在的鱼雷,你们一唱一和在这看戏呢?逗一个六岁的小孩玩,让你们很开心吗?”
  原本只是两个人尴尬,这句话让四个人默不出声,相互交换着视线然后各自望向了别处,整个秦楼的大堂鸦雀无声,连正在翻着卷宗的公孙晏都憋着差点笑出声,刚才还沉闷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搞笑,不知过了多久,明溪也忍不住抬袖掩嘴,谁也不肯先开口。
  舒少白看着凤姬,虽然说着讽刺他们的话,但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里闪出细细的火光,接话说道:“能直接将鱼雷放入墨阁、军阁,想必和当年入侵的墟海蛟龙一样会特殊的法术,我之前看见帝都城上空已经重新凝聚日冕之剑,祭星宫的法师们也在协助调查有无其它鱼雷的存在,但对方胆敢如此目中无人直接对皇城下手,只怕背后的势力不可估量,与其在这里争吵,倒不如直接去巨鳌停泊之处,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能兴师动众的搞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只巨鳌对他们的重要性不可言喻。”
  “我们去漓水找那只巨鳌,姐姐你们留在帝都。”不等萧千夜回答,云潇赶忙按着他的肩膀抢话,“我们绝不会让有心之人趁火打劫,更不会让他们鱼死网破的。”
  凤姬看着云潇,目光渐渐转向萧千夜,直到他默默点了头她才松了口气,公孙晏递上一份名单,认真嘱咐:“山市里有几家和我们往来密切的商会,若是他们愿意放弃巨鳌,我也可以给他们入驻飞垣的特权,比如神工坊那种特制的精钢柱,真要是断供了还挺麻烦,凤姑娘说的没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能在飞垣扎根又失去巨鳌这种随时能躲起来音讯全无的退路,那怎么的也得守我们的规矩……”
  云潇上下打量着这个因为重伤而显得格外虚弱的贵族公子,他明明面无血色唇色发青,可那双眼睛还是翻涌着商人特有的光泽,仿佛不到黄河心不死,她抿抿嘴:“你倒是会算账哦,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想着挖人。”
  “不然呢,你来给我锻造那种精钢柱吗?”公孙晏理直气壮的瞪着她,索性将那份名单扔给了云潇,发着牢骚,“他们的工匠确实很厉害,除了东冥急需的精钢柱,他们还帮忙修复了阳川不谙江被碎裂毁坏的水道,还会在雪原的地下裂缝造房子,讲句实在话,要不是山市鱼龙混杂,别有用心的势力太多,你以为我真的乐意和他们一刀两断?”
  云潇一把抢过那份名单收入怀中,冷哼:“知道了,我帮你说几句好话拉拢人家留在飞垣还不行吗?你做生意那么心黑,人家要是不乐意来,你可别找我。”
  公孙晏翻着白眼,懒得和她贫嘴,忽然低头不知想起来什么事情,神色失落,语气渐渐放低:“漓水靠近空寂圣地边缘,如果实在遇到麻烦需要暂避风头……那附近有蝶谷,虽然很早以前就已经没有弟子居住,但当年残留的法术依然足以保护好遗址,灵蝶会带路,是一种绿色、拖着细长光尾的特殊蝴蝶,和冥蝶很像,当年是你带兵攻打的蝶谷,你应该知道大概的位置。”
  “嗯。”提起旧事,萧千夜只是轻声点头,不愿多提。
  第九百六十六章:奔赴
  第二天一早,萧千夜只带了一柄剑灵就和云潇一起赶赴东冥,两人途径途径天守道的时候往下望去,发现依然有大批商队愁眉苦脸的围坐一团,显然三阁遇袭的消息让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叫苦不迭,原本还有可能等待镜阁回心转意收回商会令,这下彻底撕破了脸,不仅生意做不了,指不定两边势同水火还能打起来,好不容易国泰民安的过了五年,没有人希望风波再起。
  云潇靠在他的后背上,看着下方一片哀声嗟叹的场面,心生不忍的感叹:“高门大户不过损失几笔钱财,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恢复,最终受苦的人还是平民百姓,以前的温柔乡也好,现在的极乐珠也罢,有心之人赚的盆满钵满,却让天下苍生卷入毒瘾一误终生,这样的钱拿在手里,怎么能花得踏实睡得安稳呢?”
  “公孙晏手下不知道收了多少黑钱,不是一样过着贵族公子的奢靡生活?”萧千夜漫不经心的随口回话,这些司空见惯的事情早就无法让他的内心掀起任何波澜,云潇咬咬唇,想了又想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道理,只能愤愤不平哼了两声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双手从后面抱过来紧握着腰,忽然想起来他胸膛上那个被自己一剑捅穿的伤口,手指头立刻向上摸了过去,嘀咕:“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早就没事了。”他放低声音,抓着云潇的手不让她乱摸,又听到嘿嘿的坏笑在耳边荡起,“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反正问你什么都是没事……”
  话音刚落,一根手指精准的扎在了胸膛上,火苗“蹭蹭”的钻入皮肤检查伤口,萧千夜眼前一黑,剧痛影响下剑灵直接失去控制从高空坠落,没等他的视线恢复正常,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落在一片温暖的火羽上,手掌拂过之处是流动的火光,他呆呆坐了一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接住,羽翼卷起沥空剑恢复平衡,然后才重新抱着他站稳脚步,发着牢骚骂道:“你到底会不会御剑术,怎么每次都摔下去?”
  “疼呀……”萧千夜抓了抓脑袋小声争辩,云潇瞪着他,“知道疼就好,我检查过了,黑焰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剩下的伤口是被火种灼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我在你身边,也不会恶化。”
  “哦。”他赶紧装作听话的模样点头,生怕一会控制不好剑灵会再一次摔下去,云潇就黏在他的后背上,像一只撒娇撒泼的小鸟,让他无奈又让他舍不得放手。
  无论前方会遭遇何种艰难险阻,只要有她在,仿佛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两人跟着舒少白的那只鸟魔进入东冥,很快就有巡逻的三翼鸟察觉到魔物的气息往这边汇聚过来,云潇连忙从掌心勾出火光朝着三翼鸟的方向放飞过去,小声叮嘱:“让它们不必警觉也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照常执勤就好,我是来找山市巨鳌的。”
  火光晃荡着幻化成蝴蝶,三翼鸟闻声而散,云潇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笑道:“它们以前被军阁训得连我的话都不听,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再怎么给它们洗脑,它们也得先乖乖听我的话。”
  萧千夜微笑着,看着眼前像小孩子一样自我陶醉的女子,顺势夸赞:“你越来越厉害了。”
  “那当然!”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谦虚的云潇咧嘴大笑,就在这时,那只受惊的鸟魔挥动着翅膀咿咿呀呀的嚎叫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远方飞走不见了踪影。
  两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它消失在视线里,萧千夜僵硬的转过头,好奇的问道,“那东西……也属于鸟类吧?它怎么好好的突然跑了?你能把它喊回来不?”
  “那是有着鸟类形态的魔物,不是鸟类呀!”云潇义正言辞的指正他的说辞,“鸟魔一般是含冤而死的人魂魄所化,你们以前的荒地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这种魔物就会特别的猖獗。”
  他所若所思的点了一下头,军阁追捕魔物多年,东冥全境都有日夜巡逻的三翼鸟,这附近又是狰的驻营地,想必一只落单的鸟魔就算给它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然深入了,但是失去它的指路,现在剑灵停在了高空中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进,云潇苦着脸抱怨:“我就说了让他找个正常的东西带路,鸟魔什么的一点也不靠谱。”
  漓水是赫赫有名的三江之一,而到达漓水之前,要先穿越一片面积广袤的星垂之野,云潇好奇的眨着眼睛看着脚下一人多高的青草平原,再抬头看向逐渐入夜的天空,忽然想起来上次过来这里的场景,那种壮阔瑰丽的星垂平野,只是一次就让她毕生难忘,忍不住戳了戳萧千夜找着借口小声哀求:“反正鸟魔也跑了,你御剑术学的那么差,稍微慢一点,免得又摔下去。”
  萧千夜微微侧身,正好看见她盯着璀璨的星辰露出了极为期待的目光——天火曾因贪玩获罪,而这样的本能,时至今日依然深刻的影响着她。
  他默不作声的放慢速度,默许了她的任性,剑灵慢悠悠的在星垂之野上空漂浮着,等到夜幕再深一点的时辰,一颗明灭不定的白星拖着淡淡的光尾朝着远方流星一般的坠去,云潇开心的差点跳起来,拽着他的手指过去:“快,快许愿!对着流星许愿是最灵的。”
  萧千夜微笑起来,他自然不信这一套,毕竟只要天气好无云无雾遮挡视线,那么星垂之野就能看到无数流星划破天际的画面,多少次他和军阁的战友们夜下小聚,坐在高大的草丛里漫谈着人生故事,看着瞳孔深处一颗又一颗的大星坠落,他们推着他的肩膀,或试探或好奇的套着话让他赶紧对着流星许愿,那个时候的他从来只是静默的坐着一笑而过,从未动过向上天许愿的念头。
  “快呀!”云潇掐着他催了一句,萧千夜回过神来,拗不过她殷切的目光,只能回忆着同僚的模样双手合十闭目许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潇挑了挑眉头扭扭捏捏的问道,“你……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他笑起来,勾着云潇的鼻尖认真的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怎么这么迷信!”云潇不依不饶的接话,萧千夜尴尬的咧咧嘴,轻咳,“许愿本来就是迷信的事情,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哼。”云潇气鼓鼓的发出一个音符,逗得他哈哈大笑,抓着她的肩膀强行不让她乱动,“好了好了,你都说了我的御剑术学的很差,你继续跳一下蹦一下一会我们又得摔下去,这距离漓水还有一段路呢,过了这片星垂之野还有一处高山群,一到晚上三江的雾气会在山里弥漫,若是起了风,还会将空寂圣地的瘴气吹出来,这到处都是巨鳌藏身的好地方。”
  事关重大,云潇也不敢再闹了,进入漓水附近之后,草木更加茂密,浓雾让视线的能见度大幅降低,萧千夜只能将剑灵降低高度,脚下开始出现巨大的参天古树,各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萧千夜认真辨别着方位,虽然那些年枯燥繁重的巡逻生涯让整个飞垣的地势图都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但碎裂导致山川位移,曾经熟悉的道路也不复存在,反而多出来几条以前没有的支流,两人小心翼翼的找寻了一夜,等到天边微微泛白的时候,一条锃亮的大路突兀的出现在视野里,萧千夜暗自心惊,映着清晨稀薄的日光,那条路竟然是精钢柱架起,再浇筑钢铁铸成,在两座大山的中间傲然竖立!
  “哇……”云潇看的眼睛发直,“是悬在山间的路!”
  “不,不是悬在山间。”萧千夜拉着她指过去,“是将下方的精钢柱直接打入山体,然后将路一段一段的吊起来拼接而成,所以看起来就像悬浮在山间一样。”
  云潇惊讶的捂住嘴,赶紧掏出了公孙晏塞给他的那份名单,果然第一个就写着“神工坊”的名字,她吐了吐舌感叹道:“好厉害啊,这就是镜阁主说的神工坊所造的吧,千夜,你还记得当时我们误入魑魅之山深处,两位神守曾经用法术在大山之间架起天桥连接成路,可是人类竟然也有又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难怪连公孙晏那样的人都舍不得彻底和神工坊一刀两断,这要是能留在飞垣,一定是能百姓谋福的利器呀!哼,一开始我还不乐意帮他呢,现在看来,要是有机会遇到对方的人,我也要好好磨磨嘴皮子说服人家留下来了。”
  “他少拿点回扣,人家兴许真的愿意留下来呢?”萧千夜皱着眉不忘嘲讽一句,云潇呵呵笑着,收好那份名单指着精钢柱的大路说道,“既然有路,附近肯定有城市,我们先进城打听一下吧。”
  “嗯,那个方向是百沽城,负责的军阁守将是狰的正将。”他顿了顿,当年为了追捕入侵的凶兽,军阁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尤其是狰的三名将领全数牺牲,过了一会萧千夜才想起春选上见过的那位新任将领的名字,下意识的脱口,“长风,狰的守将叫高长风……”
  忽然,他的眼眸微微一顿,高?他到现在才反应过过来,这个人姓高?
  第九百六十七章:百沽城
  百沽城位于漓水河畔,是一座人口不足五十万的小城市,它原本有一条重要的商道前通万佑城,后达千禧城,然而碎裂造成整个东冥山河位移,百沽城被滑坡埋入,又被汹涌改道的漓水穿行而过,时隔五年多,坚固的精钢柱直接钻入地底,全新的城市是在遗址之上重建而成,迎着阳光,折射出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壮阔景象。
  两人落地入城,周围的建筑也是钢铁搭建,反射着冷醒的光线,让整个城市看着如铜墙铁壁般格外冰冷,但牢固的支架足以抵御东冥多雨引起的山洪和泥石流,风从四面八方出来,带着钢铁的气息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灾难过后,更显团结,一呼一吸间都充斥着不屈坚韧,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挺直胸膛。
  云潇好奇的拉着他的手,街道上的百姓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已经从当年那场噩梦中挣脱,再看萧千夜眼里的复杂,似乎只有他一人还长久的停留在愧疚中难以自拔,云潇微微一笑,往前踏出一步歪头调侃:“上次在万佑城,我们还被城主养的猫又和飞鼠追的在下水道里到处跑,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不用再担心被人追捕了吧?”
  他回过神来,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放下思绪走过去拉住云潇继续沿途往前:“百沽城规模不大,以前我路过这也只会在天上远远观察一会,很少下落到城里,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我,我没有那么受欢迎。”
  “不一定是受欢迎才会被认出来嘛。”云潇捂嘴偷笑,哼哼唧唧阴阳怪气的瞄了他一眼,低道,“遭人嫌的家伙也一样会被认出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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