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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薄 第5节

  “明蕴公主是皇上委托给臣教导的学生,臣忠于皇命,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学生被人欺负,所以不得不阻拦殿下此举。”
  学生?
  乍一听得此言,谢明蕴心头一跳,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清淡站在那里的容淮安,指尖蜷缩了一下。
  “什么圣旨指你给谢明蕴做太傅?为何本殿从来没听说过?容太傅,本殿看你是这半年养病养糊涂了!”
  谢明哲冷笑一声。
  “是与不是,四殿下现在就可去御书房问皇上,至于方才四殿下意图对明蕴公主动手的事,臣之后也会如实向皇上禀明。”
  容淮安面色不变,语调疏和。
  “你威胁本殿?”
  谢明哲大手紧握,看着这个才入朝一年多就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出身北谢第一世家,父亲是兵马将军,亡母是邻国公主,十八岁及冠参科举入朝堂,一跃成为父皇颇为依仗的臣子,手中握着城东郊外的兵权,父皇还有意在年后将此人提拔为国相。
  得罪此人并不是个好选择。
  他目光沉沉地扫过被容淮安拉在身后的谢明蕴。
  他倒不知道这乡野丫头才回来,就有本事和容淮安有了牵扯。
  “臣自不敢威胁殿下,只是实话实说,看到什么,自然就说什么。”
  “你一个臣子……”
  “毕竟臣的叔父任职御史,臣旁的本事没有,唯独这说真话的本事,是和叔父学了十足的。”
  谢明哲说到一半的话骤然卡在了喉咙里。
  是了,容淮安还有个当御史的叔父。
  别的不顾及便也罢了,要是为这乡野丫头闹出的一场事让御史参奏他一本,可实在是个不划算的买卖。
  想到这,谢明哲阴鸷的目光掠过神色平静的容淮安,又落到谢明蕴身上。
  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收拾谢明蕴有的是时间。
  谢明哲带着一众下人离开,御花园里顿时又陷入安静。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犹在,谢明蕴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
  察觉到她的动作,容淮安转过身子,低下头与她的目光对上。
  那双眸子与她半年前在江南之时身边的书生一模一样,连瞧着她的角度都一般无二。
  “江淮……容太傅。”
  光影垂落在他身上,谢明蕴神色飘忽了一下,下意识的话说了一半,被她及时咽了回去,袖中的手微微攥住。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当时的书生“江淮”,而是太傅容淮安。
  然话未说完,骤然手上一紧,这人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往后逼近了两步,咚的一声,她后背贴在了薄薄的墙壁上,冬日的寒雪被大氅扫掉,顾不上身上的凉意,谢明蕴一惊,下意识抬起头,对上容淮安的眼神。
  “阿蕴,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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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公主犹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
  谢明蕴听见他慢条斯理的声音响在耳边,骤然呼吸一窒,眼皮轻轻颤了一下。
  那双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眸子一寸寸掠过她,骤然让谢明蕴想起春日末尾里的最后一场雪,纵然面上挂着春意盎然的笑,身上却还挟裹着残冬后知后觉的冷意。
  “还是说……臣该叫一声,明蕴公主。
  见了故人,公主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抿着唇依旧不说话,容淮安并不在意,一声轻笑从喉咙间溢出来,谢明蕴却瞬间觉得攥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更凉了。
  高大的身形拢在她面前,身后是退无可退的墙壁,这位重逢后见了第二面的人,在随时都有可能来人的御花园里,将她堵了个严实。
  “北谢三十二座城,离开江南的那一天你那样潇洒,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上京,以这样的身份和我再见面?”
  想过吗?
  自然是没有。
  今日发生的一切到现在都让她觉得不真实,可如今熟悉的眉眼就在她面前,连说话的腔调和身上的气息都和半年前的江淮一般无二,这一切都在提醒她,是真的。
  她真的和当年自己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书生,在上京城再一次遇见,而且以后还要日日檐下共处,她要唤他一句——
  “太傅。”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容淮安周身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冷了,谢明蕴勉强压下心头的复杂和慌张,站直了身子,对身后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宫女说。
  “你先下去。”
  宫女连忙行礼,低着头要从一旁走过去。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一句,否则你知道后果。”
  谢明蕴看着宫女,又吩咐了一句。
  说这话时,她语气又重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威压,让宫女顿时又行礼道了一句不敢。
  这样子与半年前江南那吊儿郎当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天差地别,容淮安难得愣了愣,继而又看向她。
  御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明蕴长舒一口气,在袖中拢着的手紧紧地绞着,把今日才换上的宫装衣袖都绞出了褶皱,一边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差也不能比现在还差,何况容淮安这等要面子的清贵臣子,能愿意给外人知道他曾经被一个平民女甩了吗?
  料想她当时话说的那么决然,此等情况下,容淮安也定不愿意再见她。
  梳理明白了想法,谢明蕴终于再次对上容淮安的眸子。
  “容太傅。”
  她话音已经平静了些。
  事到如今,她必须抢占先机。
  “嗯。”
  容淮安浅淡地应了一声,依旧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事已至此,本宫猜想太傅也是为皇命所迫,所以才不得不答应入公主府教习。”
  她的话刚一说完,容淮安攥着她手腕的动作蓦然紧了些。
  “嘶。”
  谢明蕴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还没再开口,蓦然手腕一松,这人轻飘飘松开了她,只余下手腕上被攥出的那点红痕,昭示着方才的力道。
  “公主这话是何意?要臣主动去向皇上说明放弃做公主的太傅?”
  容淮安将话题挑了个明白,谢明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是,毕竟当时……”
  “当时如何?公主犹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
  容淮安轻笑一声,步步紧逼地问她。
  话音虽清浅,眼神却带了几分疏离的凉意。
  “自然没有。”
  谢明蕴想也没想地开口反驳。
  容淮安眸光顿了顿,继而语气平淡地道。
  “既然没有,又为何三番五次地避开臣,更甚如今说出这么一番话?”
  “我是怕影响太傅清誉。”
  “圣旨已下,臣不过奉命入府教习,臣尚且不怕,公主又有何心虚?”
  容淮安一句话将她反问的哑然。
  她的确是心虚。
  “还是说,公主已经找好了第二个太傅?”
  “不是。”
  谢明蕴又摇摇头。
  她自三个月前来到京城,整日待在四四方方的皇宫中,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更逞论找别人做她的太傅?
  “既然不是,那公主让臣去皇上面前放弃教习,是想去南湖国和亲?”
  容淮安再度追问。
  “自然……也不是。”
  见她都摇头否认,容淮安这才溢出一分意味不明的笑。
  “既然都不是,若臣当真去皇上面前拒绝此事,公主可能确定找来的第二个太傅就称心如意?”
  他看着谢明蕴,似乎透过那双眼将她心中的纠结和顾虑看的一清二楚,半晌,不紧不慢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若是到时候找不到,四殿下又再度上书,朝臣催得紧,公主可能确保……皇上不会再次下旨,命公主去南湖和亲么?”
  这一句话却是拿捏住了谢明蕴的命脉。
  她的确是不想让容淮安入府教习,但比起和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臣子相处,她更不愿意就此和亲出嫁,去千里之外的南湖。
  她登时沉默了下来,眼中的情绪翻涌,竟不知该如何接着说下去。
  如果说来到上京对她而言是前十七年里最大的变数,那在上京再遇见容淮安,就是第二个变数。
  明明北谢天宽地广,上京和江南相隔百里,分别后他们该再也见不到才是,可偏偏……当年在她身边的穷书生,竟是北谢第一世家的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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