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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气阴

  五
  下学后,安乐公主牵着她的手,准备回朝阳殿。
  六皇子拦下了她们,“喂,叫江满的,听说你是江家庶女,你有什么资格做我七妹的伴读?”
  李朝朝见安乐公主想为她出头,连忙拦下来,她对六皇子福礼,轻声道:“能做七公主的伴读,是臣女的荣幸。六殿下关心妹妹自是应该,兄友则弟恭,六殿下拳拳之心,臣女感动。”已读乱回,废话文学。
  六皇子:……
  见他半晌说不出话,她们等了等,静待下文。
  估计六哥哥实在是没话说了,于是安乐公主道:“六皇兄我们走啦。”
  她们回到朝阳殿,一玉她们已经在等了。
  “公主、小姐,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玉行了礼后,忙问道。
  “有事耽搁啦,别担心。”李朝朝拍了拍一玉的手,一玉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夜色朦胧。
  李朝朝穿着白色中衣,正在梳头发,准备入睡。
  安乐从她后面抱着她的背,“满满姐姐,你身上好香啊。”
  “有吗?”李朝朝只闻到了自己身上皂角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果香。
  “你知道吗,我十岁的时候,就要到国安寺去了。”安乐幽幽地说道。
  二人躺在偌大的床榻上,金色幔帐下,外面烛火映照着,李朝朝看到安乐脸上不符她年龄的淡然。
  “去那里做什么,拜佛吗,多久啊?”李朝朝问。
  “为国祈福。皇祖母也在那里。为大宁祈福,是皇家人的使命。”安乐叹了口气。
  “我陪你一起去,好吗?”李朝朝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安乐眼神平和,“不知道要去那里多久呢。满满姐姐,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国安寺,能去里面为国祈福的,除了帝后,也只有太后,以及皇子公主了。
  她一个臣女,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要照顾好自己。”李朝朝在她额头亲了亲。
  安乐微微睁大了双眼,她漂亮的,猫儿似得眼睛,瞪得圆圆的,“做什么亲我?”
  “因为喜欢你啊,你很可爱。”在她眼里,安乐就是个小孩儿,特别可爱的小孩儿。
  安乐有些害羞,靠在她怀里。
  “你有亲过别的妹妹吗?”安乐问。
  李朝朝想了想,“没有,你是第一个。”
  安乐小小的脸红透了,长长的睫羽急促的眨了几下,便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翌日,天还未亮,她们便被宫女们侍候着去尚书房了。
  一玉送给了她们一人一个香囊,很别致。
  安乐公主放在了腰间,夸她手巧。
  李朝朝揉了揉她的脑袋,“谢谢一玉。”
  天未亮,还有些冷,安乐挎着她。
  身后跟了一帮子宫人,前面还有提灯的宫女。
  走了大概半柱香,终于到了尚书房。
  太子与江渊已经到了,摇曳的烛火下,他们正在背《国策》。
  “太子哥哥安。”安乐福礼。
  “妹妹安。”太子笑着道。
  “公主殿下安。”江渊行礼。
  “起来吧。满满姐姐,你过来。”安乐冲正在跟太子行礼的江满道。
  太子对她摆摆手,李朝朝走到安乐身旁,被她拽着坐到书案旁。
  “给你。”她将手帕里包着的糕点掰成两块儿,两人一人吃了一半。
  李朝朝有些困,想揉眼睛,忍住了。
  “你俩感情真好。”太子笑着道。
  安乐公主吃完糕点,拍了拍手,“那是啦,太子哥哥亲自帮妹妹选的伴读,妹妹当然喜欢。”这话奉承了太子,太子听了笑意更浓。
  李朝朝糕点吃完,用手帕先擦了安乐的手,再擦了自己的手。
  上课的时候,太傅正在上面讲新晋状元郎写的《策论》,李朝朝听得有些困,便开始偷偷摸鱼。
  “百姓安居乐业,何以安居?如何乐业?江满,你起来回答。”太傅眼睛半眯,看着脑袋都要掉在桌子上的某人。
  李朝朝连忙起身,擦了擦口水。
  她刚刚听得囫囵吞枣似得,回答啥?
  安乐公主偷偷给她提示:百姓,怎么安居乐业。
  她想了想,很诚恳:“百姓有地方住,国家有补贴,男人有力气种田,女人可以桑麻,每年过年还有余粮,家家户户过得美滋滋,不就安居乐业了吗。”
  太傅点头,“可以,坐。太子,你起来回答。”
  太子起身,恭敬道:“学生以为,老子《道德经》所讲: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而百姓向往和乐,君主向往天下太平,二者则相辅相成。”
  “坐。”
  上了一个时辰的早课,各宫的宫人来尚书房送吃食。
  一玉她们来送饭的时候,安乐正在同李朝朝一起写字。
  “公主殿下,江小姐,快别写了,来用早膳吧。”夏莲她们将吃食摆在桌上,用清水湿过的帕子为安乐擦拭了双手。
  一玉在一旁也帮李朝朝擦手,李朝朝想自己擦,一玉握着她的手,悄无声息地冲她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阴雨袭来。
  凉风习习,雨丝落在树枝上,土壤上,潮湿的味道,经过雨水的冲刷,也有些好闻了。
  李朝朝同安乐说说笑笑,一同用着早膳,宫中的吃食精致且味美,李朝朝吃得脸都长了肉。
  看起来更水灵了。
  不过,其他皇子公主的伴读,则是吃食不同,也不同桌而食,李朝朝与安乐每天在一起用膳,难免召来有心人的怨怼。
  宫中连下了几天阴雨,对百姓来说,是好兆头。
  天没那么冷了,李朝朝穿着青绿色纱裙,胸前系着同色大大的蝴蝶结,青丝散着,头上挽着双元宝发髻,戴着两只流苏发簪,看起来俏皮可爱。
  她撑着橙色的油纸伞,在尚书房后面湖边玩水。
  安乐去更衣(如厕)了,她在这里等她。
  柳树抽了枝,生了芽。
  李朝朝正要起身,到亭下躲雨去,谁知后面传来一股很大的力,她掉进了湖里。
  油纸伞被风雨吹在了岸边。
  李朝朝没有挣扎,湖水将她的衣服漂浮起来,她自己游到了岸边。
  岸边除了她的伞,没有其他人。
  她有些冷,从内而外的,骨子里散出来的冷。
  安乐回来的时候,看到李朝朝身上湿漉漉的,头发嘀嗒着水珠。
  “你这是去沐浴了么?”安乐开了个玩笑。
  李朝朝红着眼,“殿下,臣女要告假,臣女可能病了。”她没有说自己被人踹下水的事。
  安乐有些担忧,“我送你回去吧。”
  “课业要紧,臣女认得回去的路。”李朝朝艰难地笑了笑。
  安乐点头,“我让小核桃跟你一起回去。”
  小核桃是安乐的贴身宫女之一,跟安乐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
  李朝朝这次没有拒绝,她跟小核桃回了朝阳殿,让宫人帮忙打了些热水,她要沐浴。
  小核桃帮忙给她请了太医。
  李朝朝洗完澡后,躺在床上。
  太医已在殿外等候,随着宫人引路,来到殿内,为她悉心把脉。
  张太医道:“小姐体内有寒气,没有大碍,让人到太医院,抓些治风寒的药就好了。”
  李朝朝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她怕自己的风寒传染给公主。
  一玉随他去太医院抓了药。
  晚上,她用完饭后,药也熬好了。
  看着热腾腾,散发着苦味的药,李朝朝觉得有些不想喝。
  一玉哄着她,“小姐,你喝了吧,我做了糕点呢。”
  李朝朝苦的泪水都要掉出来了。
  她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安乐偷偷溜了进来,钻进她的床榻。
  “满满,你身上好香啊。”安乐抱着她,很紧。
  李朝朝有些喘不上气,她浑身无力,虚弱地摸了摸安乐的头发,“公主,你怎么来了,我的风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安乐笑了笑,“没事的,我身体康健的很,不怕传染。”
  第二日,李朝朝本想告假,却怕丞相府的人叫她回去养病。
  于是撑着身子,换了浅蓝色的衣裙。齐胸锦缎水莲花襦裙,外面披着粉色兔毛溜边斗篷,衬得她脸白的厉害,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一双潋滟上挑的桃花目,真真儿是病若西子胜三分。
  安乐穿着金丝缕衣牡丹襦裙,袖子宽大,裙边是玛瑙宝石串成珠子做成的禁步,脚上穿着苏锦做成的绣鞋,用的是金玉做成的鞋底,头上戴着金钗,凤簪,额间是艳色花钿,笑起来夺目极了。
  尚书房。
  李朝朝苍白的面颊被风寒烧的脸色滚烫,眼里好似带着水光。
  课间休憩的时候,大公主怒气冲冲过来,身后跟着江姣姝。
  她艳红的指甲用力掐着李朝朝的脸,怒道:“本宫还当是哪来的狐媚子,倒不是来这里学识的,是来勾引人来的!”
  李朝朝脸被掐出痕极了,安乐去掰大公主的手,她气愤地道:“满满姐姐什么都没做,她在安心听太傅的课,你说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
  大公主甩开李朝朝,气笑了,“当我瞎了不成?太傅讲课的时候,她那眼睛,跟狐媚子似得,可把男人的心都勾走了。”
  安乐气得站起来同她理论,“我们找太傅说去,你在这里欺负满满姐姐做什么!”
  大公主推了她一下,“你喊谁姐姐呢?安乐,本宫才是你的亲姐姐,她江满不过是丞相家的庶女,也配你喊她姐姐?”
  李朝朝跪在地上,头疼欲裂。
  她声音有些沙哑,“臣女身份低贱,自然不配七公主喊姐姐,臣女有错。请大公主责罚。”
  她知道,今儿个,自己不被责罚,是肯定不行的了。
  太子想为她说话,江渊拉了他一下。
  “大公主,请您莫生舍妹的气。”江渊跪在地上,抱拳行礼,语气平缓:“她这几日风寒,难免有些冲撞贵人,还望,大公主海涵。”
  为李朝朝说话的人越多,只会召来更多的责罚。
  江渊身为江家长子,理当出来为妹妹求情。
  江姣姝收到江渊眼神暗示,连忙道:“是啊,大公主,您这几日新研究的妆容,臣女可喜欢了。您可得跟臣女好好说说,这眼妆后面怎么勾,才好看……”
  大公主听到自己喜欢的玩意儿,便不再搭理李朝朝,同江姣姝回到自己的书案那里,低声讨论这眼妆那里如何画好。
  安乐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她小声道:“满满,你病了,还要来听学,真是让我好心疼。”
  不过是生病,便被误会成狐媚子。
  安乐亲了亲她的脸,“别难过。”
  李朝朝头发蒙,嘴里苦就算了,还有些酸,胃里总是想吐。
  她靠在桌旁的墙壁上,眼神温柔,“没事的,殿下莫担心。”
  江渊在太子殿下旁,看到李朝朝病怏怏的模样,小小的脸上潮红一片,粉色的唇起了干皮,眼神里很是虚弱。
  “江渊,你来看,本宫的眼妆如何。”耳边传来大公主的声音,江渊回神,看向大公主,恭敬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自然什么都好看。”
  大公主被取悦到,明媚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
  安乐忍不住在李朝朝脸上摸了又摸,她觉得,眼前这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女孩儿,真是越看越好看。
  身上也总是带着沁人馨香,是她自带的体香,好闻极了。
  两年后,她去为国祈福,不知要在那里呆多久。
  到时候,是否还能再见江满呢?
  安乐的手有些凉,李朝朝忍不住用自己的脸,在她手心蹭了蹭。
  好像被烫到了,安乐心里有些乱。
  看李朝朝的脸,也有些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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