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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紫罗

  乌姆里奇的办公室比菲欧娜见过的所有跟自己同龄人的都还要粉嫩。
  石头墙壁被粉刷成粉红色,上面挂满了不同品种猫咪画像的盘子,办公桌被盖上蕾丝花边的盖布,还有粉色绒面洛可可风格的椅子。
  乌姆里奇穿了一身玫粉色的套装,坐在办公桌前用咖啡勺舀了几勺粉色的砂糖放进咖啡里,慢条斯理的搅拌着。她笑盈盈的招呼菲欧娜坐下,“请坐,福利小姐。”她从带着粉色花卉的壶里给菲欧娜面前成套的咖啡杯中注满咖啡。
  菲欧娜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皱眉微微阖动鼻子,晋升为‘霍格沃滋高级调查官’的乌姆里奇直接在麦格教授面前将哈利、乔治和没有动手的弗雷德终生禁赛,现在她又找到菲欧娜谈话。菲欧娜拇指抚过自己的手背,过一会儿它就有一道我不可以说话’或是‘坏学生’的伤疤。
  其实她并不害怕,无论是持续的刺痛还是久久不愈的伤疤。
  乌姆里奇将办公桌上的空白羊皮纸和特质的羽毛笔推到离菲欧娜最远的桌子边缘,“我想,我们有另外的方法是不是?”她甜甜的笑道,弯成拱桥样的眼睛里却是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她抿了抿嘴唇,作出抱歉的神情,“其实,马尔福先生也不是完全没有过错是吗?”
  菲欧娜漠然的看着她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一个巴掌一颗糖这样的伎俩再拙劣不过。
  但达莱娅说得对,乌姆里奇也能起到关键作用。她突然有些着迷于乌姆里奇的表演,默不作声的听着她一句句虚伪的台词,“来学校七年,费尔奇先生的档案里一直没有你的名字,你从来都是教授眼里最聪明的学生。”
  要毁掉一个心智不算健全的孩子很简单,就是在每件事情上都夸奖他聪明,却不再确切的细节上教会他完整的逻辑。这样那个孩子就会骄傲,自大,目中无人。
  菲欧娜后仰身体贴在扶手椅靠背上,挂上乖巧无害的笑容,“所以教授,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她开门见山的问。她明显感觉到乌姆里奇挂着微笑的嘴角微微的颤动,那种自以为掩藏的厌恶在脸上浮现上来,菲欧娜很熟悉这样的表情,那种成年人被傲慢的小孩反将一军的表情。
  在魔法部摸爬滚打一路升职到现在位置的乌姆里奇自然也不是平常角色,她咧嘴笑开来,仿佛一只贪婪的吞食万物的怪兽,“和聪明人谈话就简单很多。”
  在支票上潦草的签上名字,菲欧娜为福利庄园在魔法部的预算又添上一笔可观的数字。乌姆里奇给出的条件也正中下怀。
  在诡谲的满目粉色的办公室里,两人达成微妙的共识。
  临走出门时乌姆里奇又叫住菲欧娜,她坐在粉色的扶手椅上,十指交叉搁在桌子边,那张支票被她压在肘下。她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微笑说,“还有一件事,福利小姐,从下周一开始到周五结束,奖杯陈列室的清洁都由你负责,”她抽出食指轻轻敲在桌上,一字一顿,“不,能,用,魔,法。”
  “知道了。”菲欧娜应答道,然后快步出了门,像是急于甩掉一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
  胸前口袋里的假加隆微微发烫,菲欧娜取下蒙在眼前的领带望着诺大的有求必应屋发呆,这里的杂物堆成小山一样高,这里的空间似乎没有尽头一样,不知道哪里是中心。
  木头座椅一个接一个垒上去歪歪斜斜的像是轻轻一碰就要倒塌,坏掉的黄铜天平挂在桌角上一动不动,老旧的柜子上放满了残破的书籍魔法用具,还有一个留声机,更高的位置上一个八角妆奁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把它从柜子最上层取下来,灰尘铺满了暗绿色的盒子,鎏金的锁扣上也是灰尘,看来是被人遗忘在这里许久。
  她拨开锁扣,一顶冠冕安静的躺在里面,像是一种鸟类形状的花冠,从头到展开的翅膀上都镶满了钻石,在中间垂下一颗水滴形的蓝宝石。
  她指头轻碰下垂坠的宝石,那颗宝石在昏暗的室内闪着动人心魄的深蓝色的华彩,霎时一缕黑烟从宝石中散出来,发出嘶哑的声音,不明所以的’嘶嘶‘声钻进她的脑子里,像是在丰富神经的大脑中引爆着一个个最底层的恐惧,蛋糕的清香还有血液的甜腻,苦涩的酒液,芦苇丛中的流萤,月末的赤字。
  菲欧娜惊叫着唔住耳朵,像是要把恐怖的声音从脑子里赶出来。手里的冠冕掉在地上,随着一声宝石落地的清脆响声,萦绕在脑海里的声音也停止了。回声还在屋子里碰撞,像是演化成了实体漫无目的打转久久不肯散去。
  门被缓缓的推开,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还有一声如梦似幻飘忽的自言自语,“我不是第一个到的吗?”脚步声慢慢的朝这边走过来,菲欧娜慌慌张张的挥了挥魔杖把诡异的冠冕还原至最初的位置,将几本旧书压在盒子上,希望它再也不要被谁发现,就永远呆在这里。
  她额角渗出微薄的汗液,黑蓝相间的斜纹领带散开搭在脖子上,双手攥着拳头,大口呼吸着凝成固体沉重的氧气。
  走道的脚步越来越近,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背后飘过来,“看来你是第一个到的。”
  菲欧娜转身看到卢娜歪着头看着她,泰然自若的神情,眼神却飘忽着四处打量,她像是对所有事物都感兴趣,宛如新生的婴儿一样对世间所有物件都行上短暂的注目礼。菲欧娜下意识的挡在身后的柜子前,希望她千万不要注意到刚才的那个妆奁。
  而卢娜的视线却恰好落到她身后的柜子上,轻松的走了过来。菲欧娜紧贴着柜子,挤出一丝笑意,“卢娜,你到的真早,我们去门口等他们吧。”说着她伸出手想拉着卢娜朝门口走去,卢娜微笑着看了眼菲欧娜就如一只飞翔的小鸟一样岔开她的捕捉。她被柜子下层的留声机吸引,菲欧娜抬头晃过一眼被旧书盖住的盒子,它还安静的呆在那里。
  “好像坏掉了,”卢娜端详着留声机,黄铜的扩音喇叭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铜绿,她手指抚摸着斑驳的锈迹,自言自语道,“你在这里很久了吧。”说着她又抬起头扫视着柜子上的物品,菲欧娜不禁又觉得心头一紧,一滴汗珠顺着背脊落进被裙腰封口的衬衫里。她抽出魔杖点在留声机上,悠扬的音乐从黄铜喇叭里飞舞出来,霎时就拉回了卢娜的注意,她朝菲欧娜灿烂的笑开来,像是初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有求必应屋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七零八落的脚步声从房间另一边传来,“有人在放音乐唉。”有小女生惊喜的说,“在哪里啊。”悉数的迈步从门口塌过来,像是循着听觉找到发生的源头,菲欧娜的目光再次落在顶层杂乱的书本底下,“我们把留声机搬过去吧。”她对卢娜提议。
  于是两人用着漂浮咒把留声机带到循声而动的学生们面前,在空气里上下起伏的留声机像是一个来自古老国度的吟游诗人,默默地在此间谱写下荡气回肠的诗篇。
  弗雷德和乔治是同些拉文克劳的学生一起进门的,看到留声机旁的菲欧娜板着脸走过来,“我们到拉文克劳休息室来找你,”
  “他们说你不在。”乔治说,“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上午被乌姆里奇叫去了……”说到这里乔治拉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着,确认没有被乌姆里奇迫害后才放开。
  弗雷德接着乔治的话说下去,“下午去霍格莫德也没看到你。”
  菲欧娜被连番轰炸样的对话堵得开不了口,在两人越凑越近的审问式的对话里才找到自己的节奏,“下午……”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俏俏幻影移形回了趟庄园。”
  “你回……”弗雷德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看着菲欧娜着急想要堵住他嘴的样子十分可爱,戏弄她一番后声音才低下来,“庄园做什么?”
  如果是乔治,下面这句话就不会问出口。乔治觉得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点到为止就好,不必刨根问底。
  要是因为非要揪出一根线头毁掉整件毛衣就太得不偿失了,不如对滑针的线头视而不见的好,至少总能找到补救的方法,而要是不仔细看的话小小的漏洞也不会破坏衣服的完整。
  其实就算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说,说了也不一定是实话。
  “你过些时间会知道的。”乔治盯着她又暧昧不明的眼色心想,难得她没有打哈哈一笔揭过,虽然不知道到底要隔多久时间。
  “什么时候?”弗雷德真的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乔治不由的觉得自己的哥哥有些白目。
  “嗯,二月份吧。”菲欧娜转了转眼睛思索着答道。
  弗雷德看到她散在胸前的领带,上手挽了个圈给她系上,“二月十四吗?”
  “二月三十号吧。”
  “成。”他缓缓收紧领带回过神来向上一拉,“二月哪来的三十号?!”
  菲欧娜咳嗽着快速溜到乔治身后寻求保护,脸颊贴着他线条鲜明的后背,针织衫上还有洗衣粉独有的洁净的味道混合着阳光的干燥。像短暂的春夏交接,不是乍暖还寒的纠缠,不是烈日炎炎的极端,是最温和的低语,是遥远的记忆堆场里安稳的摇篮曲。
  弗雷德挽着袖子打趣护着菲欧娜的乔治,“你真像只护短的老母鸡,你好好看看背后的是小鸡仔还是狐狸崽子?”
  菲欧娜踮着脚从乔治肩头冒出脑袋,笑眯眯的看着弗雷德回嘴道,“你才是狐狸崽子。”
  他们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被禁赛的阴霾影响。
  到集会结束的时候,菲欧娜一直站在门边的留声机旁迟迟不走,等人都散光了只剩他们三个的时候她笑盈盈的问弗雷德和乔治,“跳舞吗?”
  乘乔治愣神的时候,弗雷德率先伸出手,菲欧娜将手放在弗雷德掌心,另一只手拨动留声机的唱针,经历过冗长年月的留声机播放着同它一样古老的华尔兹舞曲。
  她在留声机上略微施了魔法,播放出来的音乐幻化成实体的乐谱,像是碎钻一样的堇色光斑组成一朵朵紫罗兰在空气里绽放。花朵像是烟花一样盛开然后化作细碎的光点散开来,拼凑成一只只燕尾蝶,绕着新生的花苞飞舞。
  “这次可是我先邀请你的。”弗雷德扶住菲欧娜的腰轻声说道。
  “跟好了,这个舞步我只交一次。”说着拉着弗雷德在石头地板上旋转着,像在冰面上滑翔一样。
  她跟着曲调轻轻哼唱着,弗雷德紧紧搂住她,细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玫瑰花香,哧哧笑出声来,“你知道吗?你哼歌没一个句在调上。”
  “你知道吗?你没有一步跟上我的拍子。”她收回手撩了撩发尾,“我想我得换个舞伴了。”
  乔治乘机挤开弗雷德握住菲欧娜的手,他跟着菲欧娜的步伐朝有求必应屋更深的地方舞过去,直到音乐都声都渐渐变小。
  小号与提琴的协奏像是冰刀划过冰层一样干脆,鼓点如同一粒粒冰晶砸在地面上。
  有求必应屋是最适合藏匿东西的地方,隐秘的集会,贵重的财宝和所有从建校以来失去了本来用途被遗弃在这里的杂物一样,安全的静止在这里,不在被夺走时间,只是等待着。
  乔治跟着她一步步在粗糙的地砖上滑行,鞋尖扫过地面扬起一粒粒微尘。乔治抬起手她勾着乔治的手指旋转,裙摆像伞一样打开擦过他的裤腿,又一次旋转,乔治松开她,被弗雷德接住,仿佛三个人的肢体在音乐和微光漂浮的房间里慢慢的由个体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音乐停下来,细密的蓝色微光像是海上发光的水母,被浪潮推到沙滩上搁浅一样失去了光芒。
  三个人倚坐在一座巨大的合金雕像下,菲欧娜平息的轻喘是同他们交换呼吸与唾液的证据。
  弗雷德枕在她腿上,她靠着乔治肩膀,湿润的嘴唇缓缓嚅动,“我唱歌真的跑调吗乔治?”
  乔治揉着她的头发笑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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