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两个月的时间, 干什么不好，何必要浪费在他这里？
  他明明自己就很节俭，一双200块的鞋能穿好几年，又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给他买这么一双鞋？
  拿去自己花不好吗？
  或者给他姐姐、外甥不好吗？
  为什么要花给他呢？
  谢焱不能理解。
  他总是不能很好的理解崔昊。
  不能理解他选择他，不能理解他明明生了气却还要走回来和他说不好意思，更不能理解他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只是单纯的想送他一个礼物。
  没有要求。
  不求回报。
  谢焱不可抑止的烦躁起来。
  他拿出一根烟，点燃放进嘴里。
  大部分时候，谢焱并不喜欢抽烟。
  谢瀚海喜欢烟，喜欢酒，喜欢女人。
  谢焱厌恶他，所以他不抽烟，不怎么喝酒，更不去碰女人。
  他像是活在他父亲的相对面，不愿自己和他有任何相似。
  但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身体里确实流淌着谢瀚海肮脏的血液，所以他才会在心烦意乱或者情绪不太对的时候靠抽烟维持镇定与理智。
  只是往常这种情况并不多，而今年，在他遇到崔昊后，这种情况无端多了起来。
  在谢焱不算漫长的人生里，他并没有收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礼物。
  他有一个荒诞且不健全的家庭，里面的所有人，似是和他有着亲缘关系，却只是他的仇人。
  拜这样的家庭所赐，谢焱的成长并不那么顺遂与正常。
  他没有结交到什么好友，也自然没人送他礼物。
  谢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早已经习惯了。
  是的，习惯了。
  后来，他为了谢总。
  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给他送礼物。
  一件两件，三件五件，越来越多，越来越贵重。
  谢焱挑着合适的、喜欢的收下，眼皮都不带抬。
  他再次习惯了。
  可现在，崔昊送了他一双鞋。
  谢焱的所有神经在这一晚绷紧。
  他不习惯。
  他一点也不习惯。
  为什么要送他？
  为什么要为了他做这么多？
  谢焱只要一想到，崔昊这两个月都在为这六千块努力，就感到后怕与不知所措。
  他带他去见秦恩的时候，崔昊在努力，想送他这双鞋。
  他允许他去和秦恩见面，听秦恩说着自己的不是的时候，崔昊还在努力，想送他这双鞋。
  甚至回来后他恶劣的试探崔昊，问他要不要去秦恩那里，崔昊也依然在第二天照常去了兼职的地方，继续为自己这份礼物而努力。
  他都做了些什么？
  利用他，诱惑他，试探他，——在他努力想赚钱为他买一份礼物的时候。
  谢焱感到羞愧与自责。
  他不配，他根本就配不上崔昊的礼物。
  更配不上崔昊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和精力。
  他满怀赤诚，炙热又温暖，可他却心怀鬼胎，恶劣又阴冷。
  他根本不应该得到属于他的馈赠。
  烟烧到了手，谢焱抖了抖手里的烟，看到灰色的烟灰落了下去，落在了白色的鞋面上。
  谢焱心下一惊，连忙扔了烟，拿起放在地上的鞋，慌乱的拍去了烟灰，生怕这肮脏的烟灰污染了鞋面的纯净。
  他拍了又拍，在拍完后又拿纸巾擦了擦。
  ——其实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丝毫看不出刚刚有烟灰掉落，只是谢焱总觉得自己就像那烟灰一样，肮脏的落了下去，落在了崔昊的生命。
  他看着自己紧紧的抓着鞋的手，终于在这一刻，愿意坦诚自己的内心。
  ——他想要留下。
  他想要留下崔昊的这份礼物。
  哪怕明知道自己不配，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可他还是想要留下。
  他劝自己，他可以给崔昊更多的六千块，给崔昊一双又一双的运动鞋。
  他可以回他更多更有价值的礼物，所以他可以留下这双鞋。
  但他也很清楚，他根本回不起这份礼物。
  阴暗与卑劣，拿什么去回馈赤诚与温柔。
  崔玥说“礼尚往来”，她回不起他相应的礼物，所以她没有收下他的礼物。
  她是一个磊落光明的人。
  而他，明知道自己回不起，却依然想要收下。
  这就是他。
  一个自私的，从来，都只为自己着想的人。
  那天晚上，崔昊等了很久，谢焱都没有回卧室。
  他走出门，看到不远处谢焱的书房有光漏出来。
  是在忙吗？崔昊想。
  他问谢焱：【已经12点了，还没忙完吗？】
  谢焱回复他道：【你先睡吧。】
  崔昊就躺进被子里一个人睡着了。
  他并不知道谢焱有没有回来，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中午12点了，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崔昊伸了个懒腰，洗漱完，下楼去找吃的。
  吃完饭，他准备把买给谢焱的那双运动鞋退掉。
  虽然谢焱不需要这件事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郁闷，但是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谢焱不要他也不能强行让他穿。
  还不如早点退了省心。
  然而他走到自己的鞋柜旁，却发现并没有他送给谢焱的那双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