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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闻春寒 第60节

  温几栩从岑然的口中听说过她父辈的故事。她父母家境破碎不堪,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地长大,暗生情愫后,母亲又被京圈大佬强取豪夺地占有,两人在年轻时就此走散,她母亲为大佬生下了一个儿子。
  爱能战胜一切,重逢后,岑然的父亲仍旧愿意拼起那样一个破碎的她,于是他们结合,生下了岑然,彻底和往事斩断。
  原来,岑然同母异父的哥哥是闻堰寒。
  ……
  温几栩的耳边骤然响起一片轰鸣,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轰然破碎,无数碎片穿过时间的痕迹,迅猛而精准地刺向她的胸膛。
  温几栩捏着照片一角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着,岑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视线在看到她手里的照片时,向来洒脱带笑的神情慢慢僵硬变冷,岑然沉默不言地把照片撕成了碎片。
  直到温沉如在楼下鸣笛,才将两个深思飘忽的人从各自的世界里强制抽出。
  岑然在见到他出现的那刻,隐秘的伤口像那张旧照一样被撕碎了,她跑过去,抱住了他。温沉如张开的长臂微怔,旋即缓缓收紧,交相环拥的影子被枯黄的楼道灯拉得像一生那样漫长。
  温几栩站在门外看着她们,如果可以,她真想让世界停留在这一瞬。
  再不要往前走了。
  司机载着温几栩回到了温宅,温母摸到她泛凉的指尖,止不住地心疼,“栩栩,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晚点我让刘姨给你炖点补气血的汤,我们家栩栩本来就这么瘦了,千万不能把身体熬垮,知道吗?”
  温几栩点头,唇色有些苍白,难得乖巧低顺,“我在外面有好好照顾自己的。”
  温母慈爱地看着她,温父则垂手站在一侧,虽然一句话也没说,眼神里的关怀却作不了假。
  父女俩对视一眼,谁也拉不下面子先开口。
  还是深谙两个倔驴脾气的温母从中调和:“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你要是真想学赛车,爸爸妈妈也不拦着你,但每一场比赛前都要做足准备,安全第一,别为了冠军冒险。也不许再像之前那样,伙同鹤轩骗我们。”
  温几栩微诧:“你们同意了?”
  “沉如说得也对,从小到大就喜欢的东西,哪里能轻易割舍,而且我们栩栩本来就有天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妈妈虽然担心你受伤,但也不想扼杀你追梦的机会。”
  温几栩心头酸涩:“对不起,我那天说话也很冲动。”
  家人哪有隔夜仇,温几栩道完歉后,温父的神色也缓了些许。
  “栩栩,我跟你妈只有一个要求,和闻堰寒断了,能接受的话,我们再帮你另寻车队。”
  温母:“你跟他应该刚在一起不久,妈妈知道这样会让你为难,但是早断早割舍,也就是这段时间难受些,过些日子就好了……”
  见温几栩一副恹恹的样子,温母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求助似地看向温父。
  他们也不愿意做这种拆散鸳鸯的事,只是闻堰寒和岑然不一样。
  “除了闻家的,你喜欢谁都行,只要人品过得去,家里能给你撑腰。爸妈这些天想了很多,沉如和小然的事,我们也不会再干预了,我们温家一辈子和赛车绑在一起,或许是宿命吧!”
  “我答应你们。”温几栩起身,步伐有些摇晃,在温父温母诧异的目光中,上了旋转楼梯。
  脚步像是踩在虚空中。
  直到关上房门,脊背贴着墙,无力地蹲坐在地,温几栩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波又一波的痛意席卷而来,她强令自己打起精神,打开和闻堰寒的聊天框。
  三分钟之前他才发来了消息。
  问她到家没。
  下一条是:想你。
  温几栩按住发颤的指尖,给他打了个电话,向来倨傲的嗓音像是融了雪,唇畔含着低徐的笑意,“栩栩,你也在想我?”
  温几栩深吸一口气,眼泪无声地滚落而下。
  “栩栩,怎么不说话?”
  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温几栩咬紧下唇,一字一顿道:
  “闻堰寒,我玩腻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作者有话说:
  太子性格强势,不会轻易同意的,所以这是第一刀,后面还有很多刀。接下来的纠缠剧情大概会有几万字,会呼应前面很多伏笔,受不了的宝可以缓一缓再看(但不建议跳过。
  第47章 月光
  ◎是肆意割舍也不会难过的局外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冗长的静默。
  蕾丝花边的薄纱窗帘随着柔风摇曳作舞, 清冷的月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露天阳台上随意养着的那株仙人掌竟冒出了一个粉橘色的花骨朵。
  岑然说,这株仙人掌学名为蝴蝶亚,极难开花, 养了这么多年, 温几栩早就不抱希望了, 谁曾想,它会在此时酝酿着崭新的开始。
  就像岑然的人生, 即将迎来新篇章。
  像是用力地呼吸了好一阵,又或者将她的话在脑中过了一瞬,闻堰寒晃神片刻, 不确定的低沉嗓音响起:“栩栩, 你说什么?”
  “我说。”温几栩压着自己的哭声, 肩膀不受控地抽搐着, 用力地捂住心口,平静地一字一顿道:“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闻堰寒压着骤然浮出的火气, 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炙烫的岩浆,刀割般的疼,“温几栩,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手中的电子笔‘啪’地一声折断, 他的脸上仍旧挂着三分钟前的和煦笑容,狭长的凤眸里却覆上了一层寒霜, 让展厅的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法国高定服装设计师z佚䅿eim诧异地睁大眼, 不明白向来这位向来端方沉稳的掌权人怎会突然乱了分寸:“vincent?背部的镂空还需要调整吗?”
  候在两侧为模特扶着礼服裙摆的侍者更是如履薄冰般低下头,偌大的高挑空展厅内, 一瞬间落针可闻。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回家想了很久, 和你谈的这两个月感觉还不错,但你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所以,我玩腻了。”
  温几栩慢慢擦去了眼角的泪,用无所谓的态度说着最伤人的话。
  欺骗是她的强项,可是这一次,却将从前埋下的诱因悉数席卷,原来,骗人是会遭受反噬的。
  蚕食心脏,血肉模糊。
  语音通话延迟的30mms内。
  闻堰寒猝然站起身,深邃五官渐渐浮出一抹戾气。
  挺括的浅灰色燕尾服不染纤尘,同模特身上的那件同色系晚礼裙呼应。
  这套礼服前后修改了不下三次,他力求圆满,只为能将世间最好的一切赠予她。
  闻堰寒强忍住烧灼痛感,涩哑地出声命令。“温几栩,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听到他明显压抑的语调,温几栩心脏蓦然一痛,掐断了通话,删掉他微信的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温几栩做不到。
  她做不到揭开闻堰寒的伤口。
  该告诉他什么呢?冷笑着说你所敬爱的父亲是个禽兽,告诉他你这十年来的较劲与报复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是在替你的父亲赎罪罢了。
  毁掉一个人,不过是在他的沉疴旧疾上反复凌虐。
  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将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露给她,现在刀刃就在她的手中,温几栩却做不到刺向他。
  岑然这一生都在为走出那段阴影所努力,温沉如执著七年都没放下岑然,温父温母也为此放下了对赛车的芥蒂,他们这对坎坷的爱人,终于迎来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新天地。
  温几栩不忍破坏她们得之不易的幸福。
  只要她放手就好了。
  趁她还没爱上他。
  她想,还来得及。
  紧绷的弦一瞬断掉,温几栩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
  与此同时,京市。
  正屏息凝神众人等听见一声刺扎的碰撞声响,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那位闻氏掌权人修长的玉指虚扶着额间,深邃眉眼愈发凌厉,不知是否是错觉,燕尾服外套下包裹的劲拔身形浮上一曾颓然的冷意。
  有话语权的负责人捡起手机,战战兢兢地奉上,他却并未有所反应,一言不发地解开腰间映着金色暗纹的纽扣,这颗纽扣采用的是贝母材质,为了同女方的礼服呼应,设计复杂,也极为脆弱,需要耐心地同时扣下两边的驼粉珍珠。
  指节抚至其上,像是没有解开,被他暴力扯下,随手将燕尾服扔给侍者,特助从门外进来,跟上他大刀阔斧的脚步,听到他冷声道:“安排直升机,即刻前往宜城。”
  计划因一通电话打乱,特助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余局。
  而那消失的背影里,透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森寒。
  机舱内,闻堰寒长腿交叠,指尖握着导完数据后的崭新手机,眉心蹙拢地压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机长忐忑的汇报:“闻总,航线只能到宜城西部机场,我们走这条线路会受到空管局警告。”
  “按原定路线走。”
  机长面露踟蹰:“可是……温宅附近不具备滑行条件,周围全是别墅群建筑,最多能在三公里外的草坪停下。”
  闻堰寒的视线从对话框里的红色感叹号上抽离,锋冷的眉眼觑向眼前执飞了12477小时的中年飞行员,薄唇淡吐出四个字:“那就悬停。”
  -
  晚饭用餐之际,佣人连唤了温几栩好几次,她才浑浑噩噩地下了楼。
  明明删掉联系方式就好了。
  就像当初对迟砚一样,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就像碎了半边一样,怎么也无法静下来,她总会抑制不住地想,闻堰寒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那么高傲、强势,却在热恋期被她毫不留情地踹了,会不会气得发疯。
  正失神地想着,刀叉抵上磁盘,发出刺耳的清脆微鸣,骤然拉回了温几栩的理智,迎上父母担忧的目光,她不敢再深想。
  就连迟钝的温父都看出了女儿的异常,曲肘轻撞了一下妻子。
  温几栩余光看清了两人挤眉弄眼的动作,即便食之无味,还是扬起笑容,将温母夹进碗中的菜悉数吃干净,不吝啬地夸赞:“妈妈做的捞汁虾还是那么好吃。我下午在岑然姐那吃了一个牛肉饼,现在有些饱了,我先上楼去,你们慢慢吃。”
  “栩栩。”温父叫住她,“爸爸知道你和他刚在一起,现在强令你们分手,你心里难受,但我们也是为了你着想,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现在你年纪太小,看不清什么是真正的爱,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人。”
  “我知道。”温几栩长睫垂下,“我已经跟他说了分手,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拉黑了。”
  温父还想嘱咐两句,温几栩已经转身上了楼。
  餐厅内只余一声轻叹。
  温母说:“栩栩第一次恋爱,就被我们这样管着,会不会让她产生抵触心理?”
  “但愿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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