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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程荀本来已稍稍平静, 他一问,失控的情绪又直窜大脑。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忙就算了,难道给我留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只有你一个人担心吗?你知道我整日在干什么,我却不知道你的,凭什么?”
  嘴比脑子快,她脑子一热,将成日来积闷于心的委屈和愠怒一股脑倒出来。说完后,即便视线昏暗,她却真切看见了晏决明愣怔的神色。
  程荀忽然有些懊悔。
  她是谁?她又以什么身份在此质问他?她明知如今紘城风云诡谲,种种形势于他不利,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说得就好像自己有多依恋他、没了他就坐立不安一样。
  她抿抿唇,别扭地垂眸不语。锦被上的祥云刺绣突然充满了吸引力,她伸手不住拨弄着线头,就是不抬头去看他。
  身旁那人却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阿荀,是我错了。我一心想着不让你担心,这几日疏忽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抚摸温柔轻缓,一如儿时他哄她入睡的那样。
  “下次我保证不会再消失那么久了,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如果失约了,你就狠狠罚我,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哄着,程荀顿时有些心酸,那几分委屈和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说得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口是心非地喃喃有词,晏决明笑笑,起身点燃桌上的油灯,搬了椅子坐到她床前。
  烛光亮起,方才黑暗中的亲昵暧昧也好似消失了。晏决明正襟危坐,维持二人之间克制有礼的距离。
  程荀微微挑眉,总觉得他的姿态有些欲盖弥彰。
  许是她眼中的玩味太过明显,晏决明轻咳一声:“我在外面听见你叫了一声,是碰到伤处了吗?”
  程荀一愣,想起他出现前自己辗转反侧、兀自生气的模样,有些心虚,准备转移话题:“没有啊……”
  说着,她眼睛一眯,问道:“你今夜为何在我屋外?”
  晏决明:“……”
  “若是没听见声响,你又打算在门外站到天亮?”
  他脸上醒目的窘态取悦了程荀。她靠坐在床头,安逸自得,像是凯旋的母狮。眼中闪过狡黠,她徐徐道:“晏将军,深更半夜到女子闺房来,到底有何贵干呢?”
  程荀突然起了些玩心。不知为何,晏决明越是做出克己复礼、洁身累行的姿态,她就越想逗弄打趣——在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里,小心试探那道灰色的界线,怎么会没意思呢?
  她好整以暇等待他的害羞和窘迫,可晏决明的回应却总是出人意料。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眼含笑意道:“阿荀,我想你了。”
  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在他的侧脸上,像个朦胧的梦。
  一瞬间,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愣怔几息,她掩耳盗铃地砸过去一个枕头,嚅嗫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晏决明笑着接住了枕头,手肘不小心打到床架,嘶了一声。
  程荀正想让他别作怪,区区床架还能将他打疼了?可是定睛一看,他脸上的痛色却不似作伪,她不禁坐直身体,问道:“怎么了?”
  眨眼的功夫,晏决明早已藏好神色,佯装无事:“没事啊。”
  可程荀如何不了解他?她脸色一变,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卷起袖子一看,那条胳膊上果然裹着厚厚一层细布,雪白的布上隐隐洇出些血迹。
  程荀抬头看他:“怎么回事?”
  晏决明却试图抽出胳膊,可程荀握得太紧,他只能轻描淡写道:“被刀划的,不算深,都是下面人自作主张才包扎成这样。”
  程荀黑沉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不理会他的借口,连声问:“呼其图伤的?还是蒋毅方对你用刑了?还是说,岱钦来了?”
  晏决明有些无奈,心知糊弄不过去,只能道:“好,我都告诉你,绝不隐瞒。”
  程荀松开手,他拿起床脚的毯子披在她单薄的肩上,仔细地抽出后颈的长发,才坐定说道:“这伤倒是不严重。只是,罗季平的事,比我想象中复杂。”
  程荀连忙追问:“为何?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晏决明转了转中指上的玉戒环,斟酌道:“罗季平此人,当初是沈大将军沈仲堂身边最为亲厚的副将。”
  程荀一怔,敏感地反问:“亲厚?有多亲厚?”
  “罗季平本是无父无母的遗孤,父亲生前在沈仲堂麾下当了个百户,沈仲堂见他无依无靠,便将他带回家中抚养。他去沈家时还不到八岁,说是与沈焕等人一同长大也不为过。”
  程荀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如今识得罗季平此人的,除了不知散落何处的沈家残部,也就只剩沈焕一人了。”
  沈焕似乎对他知晓此人有些意外,提起罗季平,他的态度只是怀念与惋惜,并无异常。
  在沈焕口中,这个大他十岁、从小在沈家长大的异姓兄长,是个心软良善、沉默老实之人。罗季平到沈家时已是记事的年纪,即便沈家人待他一如自己孩子那般亲厚,他在沈家也始终战战兢兢、察言观色,绝不行差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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