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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自周矜母亲去世后,十几年家里没来过一个女人。那天后,她小姨就住进他家里。
  当天婚礼上,他才知道,那天拿伞站在街尾的女孩是林初的亲侄女。
  她小姨是否知情先不论,可陈浅这个人心思纯粹吗?
  如果她单纯,就不会让自己的小姨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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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回周矜浑身散发冷意的背影。她有些不解周矜的意思,所以他这是心情不好了吗?
  就在这时候,周成忠打开车门进来了。刚打开车门,就听见儿子问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你就不是哥哥了?你生日在十二月,浅浅七月六号生日,你难道不是比她大?”周成忠系好安全带,扫了一眼周矜那张冷脸,后知后觉提声问,“你刚刚那句调查什么意思?还有今天中午不是叫你给浅浅带句话,你当回事了吗?”
  周矜将头挪到车窗外,并不打算回答他。
  陈浅见车内气氛降到零点,陈浅小声地说:“我没事的姨父,今天下午我在学生社团活动,应该是周......”
  其实陈浅很为难称呼的问题,在姨父目前叫周矜,显得很没礼貌。但叫哥哥,周矜又没那么高兴......
  陈浅顿了下,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略了过去,说:“没找到我。而且我坐公交车也可以的。今天本来是您过生日,太麻烦您了。”
  “你就他叫哥哥!”周成忠说。
  周成忠看着陈浅为难的脸色,转向周矜,“你听见没?浅浅还为你说话!比你懂事多了。”说着白了周矜一眼,“我没有闺女,陈浅没有父亲,她就是我闺女,就是你妹妹。你得保护她,对她好,听见没?”
  周矜扫了眼周成忠,见他正在耐心而宝贝地找地方放大红色的围巾。
  周矜扫了一眼,懒得回答,靠在靠背上,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陈浅在后座亲眼看见周矜盯着那条围巾看了很久,解释说:“红色代表着吉祥,火热。听说姨父是做生意的,我就选了红色,寓意生意红火。”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织一条。”陈浅期待地看着周矜。
  车内又突然安静,周矜虽然闭着眼睛,但能感觉到来自周成忠那道恼怒且极具压迫的视线。
  过了会儿,他说:“心领了。不过我不戴围巾。”
  “啊......”陈浅觉得有些尴尬,但很快又点点头,“好,如果那天需要了也可以跟我说。”
  周成忠启动引擎,打圆场,“他确实不戴围巾,浑身硬骨头,不怕冷。而且——”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他哪里配得上!”
  “对了,浅浅,你叫他哥哥。”周成忠说,“用不着害羞,咱们就是一家人。”
  陈浅顿了一会儿,打量了会儿周矜,见他应该没有不开心。而且她礼貌一些总没有问题。
  她乖巧叫人:“哥哥。”
  周成忠扫了一眼周矜,见他不抬头,也不睁眼,就在爆发的边缘,听见周矜懒懒地嗯了声。
  周成忠胸中闷着气,“你叫她了没?”
  周矜睁眼瞥了眼今天的寿星。转头,看了陈浅会儿,倏地笑了:“妹妹。”
  陈浅看着周矜那张极其好看的脸上的笑,莫名有些害怕。然而她又实在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何况,她虽然一直没见过周矜,但在心里已经认识他四五年了。
  在她心里,在王舒婷口中,周矜是个极其礼貌温和的人。
  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难改变,何况这些年,像风像雨的传说与数日的光辉如数家珍往他身上叠加。周矜鲜活形象早已经在很多人心里扎根,长出了血肉。
  陈浅亦不能免俗。
  她看着周矜那张近乎完美的脸有些呆住。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又不自觉叫了一声:“哥哥。”
  周成忠看着陈浅,觉得她当真当真单纯可爱,老来得女,脸上的笑收不住,几乎要裂到耳根。
  “浅浅你说在社团活动,什么社团啊?学习生活很累吧,平时参加参加社团活动调节一下就很好。”
  陈浅点点头,温声跟周成忠说在学校的事情。
  她没留意学校里那个众星捧月,霁月风光的少年坐在车前听两人说话,眉头微不可闻地蹙起,脸上挂上极淡却相当讥讽的笑。
  第2章 山之高
  车开的平缓且稳,就跟周成忠这个人一样,除了偶尔会被自己儿子气到,但大多时候都陈述干练。
  周家重视教育,也重视家规礼仪。即便周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生意人,周成忠整天跟铜臭打招呼,也没忘了个人修养的提升,名校毕业,时常去国外进修。
  包括周矜也一样,性格冷淡了些,但智商超群,能力拔尖。就连家中女佣,司机,管家都懂分寸,知礼仪。
  就比如周成忠交代周矜的事情,他忘了。但周成忠要周矜给陈浅一个交代。
  晚上的菜是林初下厨亲手做的,主位上坐着周成忠,林初与周矜分别坐在他的下首,陈浅挨着林初坐。一家人在一起,面上其乐融融的吃了顿晚餐。
  “浅浅,你帮小姨去厨房看看,看蜡烛放在哪儿了。”林初说话很柔和,低头摆弄餐桌上的生日蛋糕。头顶灯光是暖黄色,洒在她身上那条质感很好的淡紫裙子,衬的她皮肤很白。
  陈浅拿着蜡烛回来的时候,看见就是这么一幕。
  周成忠与周矜父子站在她身边,周成忠神色柔和地盯着林初,周矜站在光线暗淡的地方,看不清神情,但陈浅下意识地就觉得周矜脸上也带笑。
  林初当初有一个很相爱的男朋友,订婚前夕,出意外去世了。后来陈浅父母又在她四岁那年援藏支教的时候意外去世。林初在就在拿着一家外企当翻译所得的,并不那样丰厚的报酬,将陈浅拉扯长大。
  这些年,吃的穿的没短过陈浅。陪伴与爱一样不少。
  林初一直没有结婚,尽心照顾她。陈浅拿她当母亲,甚至情分亲过寻常母女。
  所以当林初的幸福来临的时候,陈浅也真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
  “拿过来了。”陈浅悄声走过去,将五彩色的细口蜡烛放在林初手心,两人一起一根一根插好。
  林初与陈浅很重仪式,做事心灵手巧。
  不大的生日蛋糕,堆了十根五彩斑斓的细口蜡烛。林初拿寿星冠给周成忠带上。
  陈浅拿打火机一一将蜡烛点燃,火花噌起的一瞬间,火光映在她瓷白莹润的笑脸上,右手手指殷红的擦伤也一览无余。
  林初无意间瞥到,有些心疼:“这是今天刚擦伤的?消毒了吗?”
  “公交车上人多,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上,我没事,小姨。”陈浅忙着点蜡烛,随口回答小姨的问题,笑着开玩笑,“你不说它都要愈合了。”
  烛光摇曳,很快十根蜡烛就要点完了。
  周成忠一言不发地盯着陈浅手上的上,脸色很难看,他说:“周矜,在我许愿前,为你今天的傲慢,给妹妹道个歉。”
  陈浅愣了一下,意识到姨父说的道歉是指的哪方面。可能忽然抬起头,连忙说:“不用的姨父,不用道歉,本来我就不在班上,而且当时......”
  “你不用紧张浅浅,我气恼的是他办事的态度,”周成忠扭头看周矜,眉间威严,“依你的能力,在校园里找个人,不难吧?你究竟是不想找还是找不到,你清楚,我也清楚。”
  周矜这次没穿校服与白色衬衫,这回身上换了件深灰居家t恤,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隽矜贵,身材颀长高大,宽肩窄腰,肌肉也流畅,恰到好处。
  少年站在周成忠身边,比他高了半个头。就这么不带感情地冷冷看着他。
  周家家规,要孝顺,以礼待人,不能阳奉阴违,更出言顶撞长辈。
  周矜记得。
  少年转身看着有着脸上满是无辜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女,弯了弯嘴角,“确实是我没通知。我是想道歉,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周成忠眼睛几近喷火。林初嗅出了氛围的不对,叫了声“老周”,“这都是孩子们的事,你呢,就安心许个生日愿望,想想今晚入睡前,是喝果汁呢还是椰汁。”
  说着,替周成忠正了正头上的寿星冠。
  陈浅第一次见周矜脸色不好,说实在也下了一跳。私心上,她也不怪周矜,就算是她自己坐公交回来也没什么,她没那么娇贵。
  她说:“对的,姨父。一会儿我私下和哥哥会沟通好的,您快许愿吧,我还等着吃蛋糕呢。”
  周矜冷笑着看着林初跟陈浅姨侄,又看了眼周成忠。
  两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不知道的以为这三个才是一家人。
  道个歉么,没什么。唱这么一出,倒能看出来,陈浅小小年纪,心思却不简单。
  隐约想起,这个陈浅似乎就是他们学校的,成绩不算拔尖,但也没掉出过年级前十。
  看来也不是一个多蠢的花瓶。
  他面无表情地骨节分明的大手揉了揉陈浅的脑袋,弯下身,语气很淡,“好了妹妹,哥哥跟你道歉,抱歉啊。就是下次哥哥有事找你的时候,不可以乱跑了,知道么?”
  周矜的手炙热,比寻常少女的手粗糙些,摁在陈浅头上甚至有些痛。
  陈浅看着周矜脸上扬起清浅的笑,心中的疑惑像烟,来不见踪迹,去不见痕迹。
  她眨眨眼睛,乖巧地点点头,答应着说:“知道了,哥哥。”
  周成忠神情缓和了些,吹灭了蜡烛,然后拍了拍周矜的肩,“我的愿望啊,就一个,你给我懂事点!”
  “对阿姨还有浅浅好些,你还有半年就成年了,你得保护她们,懂不懂!”
  周矜端正站立,直视着周成忠的眼睛。
  ·
  周家比较低调,所住的别墅坐落在城市富人区风景静谧处。四周靠山,有一块巨大的草坪,宅院里有一块园圃,平常只有佣人打扫,保持清洁。其实废弃很久了。
  林初嫁过来后亲自去花市挑花,春天是养花种草的好时间。林初从事翻译工作,可以居家办公,有时累了就闷在园圃里种花。忙活了将尽一个月,园圃里已经开满了大片大片色彩斑斓的月季。
  吃完晚饭后,陈浅就跟着小姨在园圃里侍弄花草。锄草栽花,修剪旁枝,出了一身汗。
  她来时穿着奶白色的过膝长裙,在花园里干活不是很方便,她便换上了淡蓝色的整套运动服,脚上穿了双运动鞋。这会儿正伏在三楼客房窗口上,往下眺望。
  五月南城的夜晚,风吹过来很舒适蕴藉,月色里还流淌着淡淡的花粉味。
  陈浅站在窗口吹了会儿风,林初敲门进来,给陈浅递了杯热牛奶,“晚上就在这儿住吧。听王阿姨说,最近家旁边接了一个工程,施工声音比较大。要不来小姨这儿住吧?你姨父也是这个意思。”
  “小姨,家里离学校比较近,而且住在这儿我不太习惯。”陈浅无辜地朝林初眨眨眼睛,将牛奶拿到手里,“你放蜂蜜了吧小姨?”
  “放了。”林初笑着说。
  陈浅喝了一口,窝在林初臂弯,眼睛笑的弯弯,“谢谢小姨!”
  林初笑着摸了一把陈浅的头,“过两天就是你父亲母亲忌日了。你晚上放学后,小姨开车在学校门口等你。”
  “嗯。”陈浅声音有些闷。
  四岁那年她父母就在支教的时候去世了,她那会儿年纪小,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但有印象。只能依稀地记起母亲的怀抱很温暖,笑容很温柔,父亲的手臂很有力量,一只手就能将她举起来。
  但印象不深了。其实比回忆,陈浅更怕的是小姨难过。虽然小姨是大人了,但小姨都是被姐姐照顾长大的。小姨和爸爸妈妈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她更久。
  她看到过很多次,小姨在背后一个人悄悄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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