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赵铭一脸嫌弃的道:“没有安排,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连蜀地的诸传都知道要告辞,他们还留下来干什么?
  赵铭这个主人不接待了,被下帖请过来的士绅们也不觉得被冒犯,直接自己在园子里玩起来。
  赵家的下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一直到正午,他们玩够了,这才相携着高高兴兴的离开。
  早走一步的诸传正在县城的珍宝阁里逛着,他伸手拿起一块肥皂,闻了闻,自有一股清香,笑道:“这倒是比我们自家做的皂角香,也要更润一些,选十块,香味都要不一样的。”
  伙计一听,高兴的应下,拿起篮子就往里装。
  诸传转悠到铁锅前,看到这么大一口锅,眼中闪过异色,他伸手敲了敲,很瓷实的铁啊。
  用这么大一块铁做锅,赵氏还真是奢靡啊。
  诸传问,“这铁锅我都要了,全部包上吧。”
  伙计一愣,“这……”
  他迟疑了一下后小声道:“贵客,这铁锅一个就够用了吧,买这么多也是浪费。”
  诸传斜睇了他一眼,“怎么,买多了你们珍宝阁不卖吗?”
  “不是,”伙计斟酌了一下后道:“这锅因为是铁制,所以有点儿小贵。”
  诸传还没说话,他身边的长随大荔就生气的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们郎君付不起你们钱吗?”
  “不敢不敢,”伙计一直不敢说得太明白就是怕他们这样认为,他为难了一下,实在是经验有限,不知道要怎么提醒他们,这锅五十万钱一口。
  最后他纠结了好久,还是没能开口,只能心惊胆战的去找箱子给他装上,同时暗示另一个伙计去找掌柜。
  不等掌柜到,诸传就知道这口锅的价钱了。
  因为赵含章他们的车马从门口经过,看到珍宝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赵含章便拉着傅庭涵进来巡视她的店铺。
  一进门就看见伙计在打包铁锅,她惊讶,“谁这么豪富,买了一二三四口锅?”
  伙计看见赵含章,眼睛大亮,立即起身道:“是九口,贵客一下把所有锅都定下了。”
  赵含章更惊了,“哪位贵客?”
  这样的豪客她得认识认识啊。
  诸传从架子后面转出来,笑道:“是在下,没想到今日有缘,竟能遇见两位。”
  赵含章看看他,又低头看看箱子里的铁锅,顿了一下,还是友情提醒道:“诸公子,这铁锅虽好,却不必多买,毕竟铁器难得,这价格有点儿高。”
  诸传自觉还是买得起的,他打探道:“难道赵女郎只有这九口锅,所以不愿多卖给我?”
  虽然她的确是只有这九口锅,但赵含章能承认吗?
  见诸传如此自信,她便冲他笑了笑,由着他下单。
  结账的时候,诸传和他的长随大荔都懵了一下,“你说多少钱?”
  伙计看了赵含章一眼,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算错,他小声道:“四百五十万零一千钱,其中一千钱是这十块香皂的。”
  诸传面无表情的问,“所以你们的铁锅多少钱一口?”
  伙计:“五十万钱。”所以早让您慎重了,当时要是能开口问一句价钱多好呀。
  但诸传买这种小玩意从不在意价钱,又怎么会特特的问一句?
  诸传扭头去看赵含章。
  赵含章没走,她就拉着傅庭涵站在一旁看,见他看过来,还咧开嘴对他笑。
  诸传便也对她笑了笑,然后回头和大荔道:“回去取钱来。”
  他家的商队已经带着他进货的琉璃制品等回蜀地了,他这会儿当然没有这么多铜钱结算的,只能动用他一直留着急用的黄金了。
  现在铜钱贵重,和白银的换算基本是都是一千比一,有时候甚至能达到九百比一,所以四百五十万钱就是四千五百两,换算成黄金就是四百五十两。
  诸传闭了闭眼,这个钱几乎掏空了他在这里的家底,但……
  大话已经放出去,诸传没有脸说不买,他只能认下这个坑,“赵女郎这铁锅果然贵重。”
  赵含章冲他笑了笑道:“铁器难得嘛,这可是熔了不少的铁才炼出来的锅。”
  第239章 略微后悔
  好面子的诸传郎君忍痛买了九口锅,赵含章等他走了,立即拖着傅庭涵回到县衙,先是让人去午山传话,“让他们再打三口铁锅送来。”
  然后才带上他们做出来的纸和默出来的《三字经》《千字文》去赵氏坞堡。
  傅庭涵一脸淡然的跟着她跑来跑去,一点儿也不嫌弃她占去他大量的时间。
  前天的雪大,这会儿依旧是赏雪的好时候。
  赵铭虽然不喜欢和园子里的客人赏雪,却喜欢独自赏雪。
  难得父亲出门会客,家中只有他一人,很是安静,于是他翻出一坛好酒,让人热过以后就坐在透风的亭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赏雪。
  赵含章和傅庭涵兴冲冲找过来时,他正半倚在席子上,一腿微微曲起,拎着一个小酒瓶自酌自乐。
  看着率性自在的赵铭,赵含章一下停住了脚步,便是傅庭涵也诧异了一下。
  他看了一会儿,扭头和赵含章道:“如果魏晋风流人物都是这样的,那我倒是可以理解历史书上为什么将这些人定义为风流人物了。”
  这和他之前赵氏礼宴上看到的所谓名士有些区别。
  赵铭似乎是听到了说话声,喝酒的动作一顿,微微偏头看过来。
  伯侄两个隔着一个院子和一棵光秃秃的梅树对望。
  赵含章冲他咧开嘴笑,欢快的和他挥手打招呼。
  赵铭面无表情的放下腿,慢慢的从半躺着到坐着,放下酒瓶,还整理了一下衣袍。
  赵含章拉着傅庭涵上去,傅庭涵还是看得懂眼色的,拉住她道:“我觉得铭伯父这会儿不太想看见我们。”
  “难得的好机会,不是,我是说,来都来了,这么走更不好,走吧,走吧,你刚才也说那样很风流名士,伯父不会在意的。”说罢拖着傅庭涵就兴冲冲的过去。
  赵铭越发的面无表情,看着俩人进到亭子,粗粗的行礼后就在他席子的对面盘腿坐下。
  “你们来干嘛?”
  赵含章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雾气升腾,很好奇,“伯父,这么冷的天在屋里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四处漏风的亭子里躺着?”
  赵铭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酒瓶喝酒:“赏雪。”
  赵含章就往外看,微微一笑,银装素裹,的确好看。
  她不说来这儿干什么,赵铭也不催她,甚至没有招待俩人,就这么自顾自的喝酒。
  他微微掀起眼皮看向坐在对面的俩人,他那狡诈厚脸皮的侄女正侧头望着雪发呆,而她边上的傅庭涵正看着她发呆。
  他目光在俩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赵含章和傅庭涵听到叹气声,同时回神,一起扭头看向他。
  赵铭晃着酒瓶道:“大伯眼光独到,我等拍马都不及啊。”
  赵含章等着他的下一句,结果发现他就一个劲儿的喝酒,似乎没下一句了,她不由道:“我知道祖父眼光独到,然后呢?”
  赵铭看着她道:“然后你占了大便宜。”
  赵含章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赵铭没有解释,醉意上来,也懒得维持礼仪,直接往后半躺,将酒瓶里的酒喝光,摇了摇后把酒瓶丢给赵含章。
  赵含章灵巧的伸手接住。
  赵铭就抬了抬下巴,朝角落里一点,“再倒些来。”
  赵含章看去,这才发现那里放着一个火盆,火盆边上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大酒壶。
  炉子里是空的,并没有生火,但酒壶却是温热的。
  赵含章看了一眼火盆,直接拎起酒壶摇了摇,觉得里面的酒均匀了就朝酒瓶里倒。
  果然,出来的酒冒着微烟,是热的。
  酒气飘散开来,赵含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把倒了八分满的酒瓶递给赵铭,拎着酒壶在席子上坐下。
  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亭子里连个杯子都没有,顿时无言。
  手边的酒一直在往她鼻子里钻,这酒是真的香啊~~
  赵含章看了一眼自顾自喝酒的赵铭,干脆拎起酒壶喝了一口。
  入喉绵软,但回味绵长,赵含章眼睛大亮,忍不住道:“好酒啊。”
  赵铭静静地看着她,再次忍不住问道:“你来到底有何事?”
  赵含章喝了一大口酒,也放开了,冲他嘿嘿一笑道:“伯父,有三件大事要告诉您。”
  赵铭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在意的问道:“都是好事吗?”
  赵含章肯定道:“都是好事!”
  赵铭就晃着酒瓶道:“先从不用劳动我的事说起吧,或者说,从劳动我最少的一件事说起。”
  赵含章就沉思起来,一脸的纠结,那要从哪件事开始说起呢?
  赵铭见她竟要想这么久,顿时头疼。
  好像自从他承认她做西平县的主后,她就一直在劳动他,他这完全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啊。
  傅庭涵轻咳一声,提醒她道:“先从教学提起吧。”
  “哦,”赵含章立即坐直了身体道:“伯父,我呢,偶然得了两本书,我觉得通俗易懂,比现在蒙学用的书籍更适用于启蒙,所以我决定换掉学堂里的课程。”
  赵铭眨眨眼,“学堂是你的学堂,你自做主就是,何必与我言说?”
  赵含章冲他嘿嘿一笑道:“这不是需要伯父的支持吗?您是知道的,我极忙碌,所以我想在教那些孩子的同时,叔父和兄弟们也能够去听一听,以他们的学识,融会贯通不过是几日的功夫……”
  赵铭听明白了,“你想让他们也改掉启蒙的书籍?”
  赵含章眼巴巴的点头。
  赵铭直接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教学方法,族中将游学的子弟交给子途,从未有人想过干涉他的教学方式,不认同的,大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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