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他放走了傅祗,过后必会被东海王问罪,南阳王也未必能保住他。
  是晚一点死,还是现在搏一把?
  正迟疑间,他身后的赵染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上前一步道:“赵刺史误会,我们将军不过是见此处有火光,所以上来一问而已,毕竟这属于关中,是南阳王要防之地。”
  赵含章瞥了一眼赵染,翘着嘴角颔首,道:“现在淳于将军看到了,我是来接我豫州援军的,淳于将军,这没问题吧?”
  淳于定没说话。
  赵染便压低了声音道:“将军,豫州军才染过血,又是和匈奴对战,其战意还在,我们此时应该暂避锋芒。”
  而且都是晋人,在没有上面命令的情况下打起来,谁知道事后会不会背锅?
  淳于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咽了咽口水后道:“没问题。”
  赵含章便笑道:“时间还早,我们要等到天亮才走,相逢即有缘,淳于将军不如留下叙叙旧?”
  他和她有什么旧可叙的?
  淳于定僵硬的扯了一抹笑,道:“不必了,天色不早,我们就不在此打搅赵刺史了。”
  淳于定让人慢慢后退,见赵含章没有追击的意思,带着人立即转身跑了。
  等跑出一段,他这才停了马,气得摔了一下鞭子,“走脱了傅祗,还是被赵含章救走的,东海王肯定会发脾气。”
  赵染却觉得这都是以后的事了,要紧的是现在要保住性命啊。
  “将军,赵含章心狠手辣,马将军一个中郎将,她说杀也就杀了;又手段了得,马家军两万人,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她收服,一点乱子也没出。”赵染道:“我们此时与她相争,她万一发起狠来……”
  他压低声音道:“我们不知她到底带来多少兵马,但马家恩手底下的两万人,还有傅祗的两万人皆在她手中,她又是能以两千人就耍得匈奴团团转的人……”
  淳于定终于不发脾气了,脸色铁青的上马,领着人赶紧跑了。
  一直紧盯他们的斥候尾随在后,见他们回到营地后还收了东西连夜跑路,这才跑回来禀报,“将军,他们跑了。”
  赵含章惋惜,“也太识时务了。”
  她想到刚才淳于定身边的人,不由问道:“跟在淳于定身边的副将叫什么?”
  “叫赵染。”
  赵含章挑眉,“他啊,好人才。”
  却没有说要收服对方。
  赵含章没有立即去追大军,而是带着将士们席地而睡,等第二天天亮了才去追大军。
  傅庭涵他们也没有走出很远,毕竟是深夜,很容易生乱,所以只走了二十里便停下就地扎营了。
  斥候一直留意后方,一旦有异动他们就能知道。
  所以大军特别好追,一追就到。
  三支军队汇合在一起,但被赵含章和傅庭涵重新整合过,行军速度并不慢,一行人很快就靠近了豫州。
  还未到豫州,斥候就来禀报了,“将军,前面是朝廷的大军。”
  赵含章:“朝廷哪来的大军,是东海王的,还是苟刺史的?”
  “是东海王的。”
  赵含章就心中有数了,她直接跑到后面找傅祗,“傅祖父,前面就是东海王的大军了,您若是想保住手上这点人马,我建议您跟着我们一起进豫州。”
  傅祗当然知道,但他却不愿意就站在苟晞那边,所以他决定哪儿都不去,“我来是劝阻他们二人相争的。”
  赵含章:“所以傅祖父更应该随我们进豫州,您留在此处,不仅东海王会吞并你的兵马,就是苟晞也不会放过您的。”
  傅庭涵道:“还有一个办法,您回洛阳去。”
  赵含章挑眉,看了他一眼后一脸真诚的面向傅祗,“对,回洛阳也是一个办法。”
  她道:“东海王和苟晞都不会是听您劝告的人,不然之前豫州危急,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当时满朝文武跟着劝东海王,他尚且不理会,现在兵马对峙,难道他就会因为您手上的两万兵马改主意吗?”赵含章道:“这两万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河里的一滴水,不值一提,但对皇帝来说却是救命的稻草。”
  傅祗只迟疑了一下便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他看向赵含章和傅庭涵,目光在俩人之间滑动,半天后道:“庭涵,含章啊,权势是这世上最美妙,也是最邪恶的东西,从前我对你们的期望只是活下去,而现在,我希望你们将来不论走到哪个位置上,都能够不忘初心。”
  他语重心长的道:“要忠君爱国,造福百姓啊。”
  赵含章磕绊都不打一下,直接就点头应承,“您放心,我和庭涵一定忠君爱国,造福百姓。”
  赵含章顿了顿还道:“傅祖父,您回了洛阳替我们向皇帝问好。”
  第373章 举荐
  傅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正要点头,傅庭涵已经看了一眼赵含章后道:“祖父,何刺史死前将豫州刺史位传给了含章,刺史印现在在她手上,豫州的兵马也都听她号令,现在只缺朝廷的正式任命了。”
  赵含章也看向傅祗,目光有点儿眼巴巴的。
  一路上,一直担忧两个孩子成为一代枭雄,走东海王老路的傅祗凝滞住了,他不想为两个孩子提供帮助的,他觉得这简直是在通过他的手造枭雄。
  但看了眼前面的滚滚大江,想到从不肯听劝,总是一意孤行的东海王,再想到日渐独断的苟晞,傅祗还是艰难的点了一下头道:“我会向陛下上书的。”
  罢了,大江水去从不受控制,一个人拦不住水流,自然也拦不住历史往前走。
  而要怎么走,会走出一段怎样的历史来,谁也不知道,但仅从目前来看,他家的这两个孩子争权,总比把一切都交到东海王和苟晞手上要好。
  而且他还在皇帝身边呢,含章和庭涵若真能拥有与他们相抗的势力,到时候为皇帝争取过来,岂不是可与东海王苟晞分庭抗礼,到时候处理国事也不至于处处收到掣肘,皇帝和百姓都能好受点儿。
  想法闪过,傅祗心情通达了许多,他脸上一直带着的郁气消散,露出笑容来,再次应承赵含章,“我一定和陛下提。”
  见傅祗一下爽朗起来,赵含章愣了一下后便道谢,“多谢傅祖父。”
  她顿了顿后道:“傅祖父手上要是能用的人不多,可以去找我叔祖父,他应该很乐意和您合作。”
  赵仲舆自然乐意了,赵含章做了豫州刺史,那赵氏一族在豫州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对家族的发展也是利远大于弊,所以匈奴人一退,他就花钱在京城里为赵含章造势,如今她的名字在京城已是家喻户晓,和北宫纯一起成为普通百姓心中的战神。
  北宫纯一直是洛阳百姓心中的战神,他两次救洛阳于水火之中,虽然在朝堂上总被打压,但在民间,关于他和西凉铁骑,那是有一首歌谣的。
  和赵含章扬名需要赵仲舆花钱请人不同,北宫纯的扬名是自发的。
  所以赵含章能和北宫纯排在一起,可见她被吹得有多厉害。
  连深居宫中的皇帝都听到了赵含章的名字,于是召赵仲舆进宫询问。
  得知是赵长舆的孙女,且从小习武和熟读诗书,被当做男儿教养,皇帝还惋惜了一下后道:“可惜不是男儿身。”
  赵仲舆立即道:“陛下用人为何拘泥于男女呢?赵含章能力卓绝,既有领兵之能,又有治民之才,连何刺史都认同她,陛下何不干脆封她为豫州刺史,也全了何刺史的忠义。”
  皇帝道:“女子当官,只怕朝中诸臣不会答应。”
  “陛下是担心东海王不答应吗?”赵仲舆压低声音道:“但是陛下,您才是皇帝,不能什么事都听东海王的呀。”
  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沉着脸没说话。
  赵仲舆:“陛下,赵含章手上有兵马,若能收服她,有她帮助苟晞,或能助陛下迁都。”
  所谓的迁都,其实就是救皇帝出去。
  他一直想要迁都,东海王一直不同意,皇帝就被困在皇宫里出不去,像个傀儡一样被随意摆弄。
  所以迁都就相当于救皇帝。
  皇帝心动了一下,但还是没立即答应,他决定再等等看,看群臣的反应。
  群臣的反应就是没反应,朝廷早就控制不住地方了,出个女刺史有啥稀奇的,现在匈奴都自称是汉室之后登基当皇帝了,所以有一天出个女帝都不稀奇。
  目前最要紧的不是东海王和苟晞又要打起来的事吗?
  绝大部分朝臣都在观望,实际上除了观望,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劝嘛,俩人都不听,还有生命危险,所以大家干脆就都不劝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挺担忧的,生怕他们打着打着又祸害到洛阳来。
  不过现在双方是陈兵在豫州,要祸害,也是先祸害的豫州。
  赵含章能让他们在豫州里打起来吗?
  豫州刚经历过匈奴入侵,百姓死伤惨重,还有许多百姓避入山林里到现在都没出来呢,再在境内打一场,她的豫州还能要吗?
  所以前脚把傅祗劝走,后脚赵含章就悄悄绕过东海王回到了豫州。
  赵铭等人也驻扎在江水边,没办法,他们过来收赵含章他们打下的失地时被苟晞拖住了。
  用苟晞的原话说是,“赵含章答应了本将要用豫州之力助我,如今她虽然不在豫州内,但你们却在,你们若是不遵守她的承诺,本将看她也就没必要回来了。”
  苟晞的能力摆在那里,赵铭等人还是挺怕他让赵含章回不了豫州的,所以没敢跑,而是带着他们近十万的大军等候在江水边,看着隔壁两军每天对骂,时不时的打一场。
  赵铭都看烦了,忍不住发火,“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两边都有十几万的人,每次就派几百人出来打有什么意思?这是打仗还是打架?”
  赵含章压住要禀报的下人,大踏步进来,乐哈哈的大声笑道:“伯父,谁惹您发这么大脾气,告诉我,我替你去打架,打仗也行!”
  赵铭叫她吓了一跳,看到她抱着头盔和赵二郎傅庭涵进来,呼出一口气来,没好气的道:“东海王和苟晞,你去吧,一对二,把他们全打了给我出气。”
  赵含章只当没听见一样,左顾右盼后问道:“怎么只有您在这儿,汲先生呢?”
  “前线呢,”赵铭面无表情的道:“在前面劝说东海王和苟晞,希望他们能够和气生财。”
  赵含章眼睛一亮,忙问道:“有用吗?”
  要是有用,那就可以和平解决了。
  赵铭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赵含章就知道结果了,叹息一声道:“我以为汲先生会是惊世之天才,洋洋洒洒一劝说,东海王和苟晞便能为之折服,然后就同意退兵了。”
  第374章 诘问
  “那不是惊世之天才,而是睡梦里的神仙了。”赵铭嗤笑道:“蠢人是不会听聪明人劝告的,更不会听蠢人的,所提除非是神仙,没人能够让东海王退兵。”
  赵含章纠结起来,东海王必定是铭伯父口中的蠢人了,那汲先生是聪明人,还是蠢人?
  赵铭已经冷笑一声道:“苟晞倒是聪明了,只是聪明过了头。”
  正说着,有人进来禀报:“将军,苟将军派了人过来,点名要见您。”
  赵铭脸色更加冷凝,冷冷地道:“看到了吧,比东海王不知聪明多少去,你才回来呢,他就知道了,而你是从东海王那头过来的,都渡过了一道江水,他都能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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