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节

  同时让范颖通知豫州,从各郡县的学堂中选出优秀学子五百人分别送往并州,幽州和冀州,她急用。
  三州,共二百零一个县,就算一个县城只放两个学生,那也需要四百零二人,更不要说,她还需要往各驻军、郡守府和刺史府多放几个人了。
  五百人已经是最低要求了,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选出来这么多人。
  赵含章道:“还是得加强教育,尤其是再教育,让程叔父开始从士族中挑选年龄合适的学生分级教育吧,他们从小读书识字,比没读过书的孩子能够更快的毕业。”
  傅庭涵,“吏,怕是他们看不上这个职位。”
  “那就找能看得上的,”赵含章道:“一县之长要做的事既多又重要,全是没经验的人,还想一出仕就当县令吗?”
  傅庭涵点头,“军中的人才缺口也很大,后勤和医疗体系都需要增加人手。”
  赵含章道:“我让程叔父在太学中再加两科,在洛阳和陈县建立分院,全国招收相关人才。”
  赵含章与他一商量,要做的事的脉络就清晰多了,有时候她就是需要有个人在旁边听她说话,可惜,这也不是谁都能听的。
  赵含章抽出纸来给赵程写信。
  傅庭涵把手中的公文处理好,将桌面收拾干净,就把小矮桌给折叠收起来。
  这是他让工匠打的,赵含章总在外面征战,床都是拆的车上的板子搭建起来的,需要用到桌子时,基本上是抬来一只箱子当桌子使。
  好几次他看到她缩着腿脚低头在箱子上办公,通常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再站起来时不仅脖子酸疼,下半身都麻了。
  所以傅庭涵就让人打了可以折叠收缩起来的小桌子,再配一张又矮又微软的坐垫,他们就是在野外都能办公,不至于再缩手缩脚。
  他扭头朝人群中看了一眼,见拓跋猗卢和刘琨共坐,凑在一个火堆边烤火,就扭头问赵含章:“为什么让拓跋猗卢去上谷郡?一起去燕国打刘聪不是更有胜算吗?上谷郡不是降了吗?”
  赵含章道:“因为那里有段部鲜卑,还因为他未必会尽力与我剿灭刘聪。”
  第935章 大势三
  赵含章也抬头看了一眼那边,和傅庭涵道:“拓跋猗卢这人不似表现得这么爽朗,他心思深沉。匈奴不灭,我们才用得着他,他才能从我们的战斗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刘琨倚仗他多年,晋阳一直不进不退。”
  历史上,晋阳城彻底丢失也是在拓跋猗卢死以后,晋阳失去拓跋鲜卑的武力支持,刘琨和段氏鲜卑的合作充满了猜忌,最后自己也被王敦和段氏鲜卑冤杀了。
  想到这里,赵含章同情的看了一眼正和拓跋猗卢侃侃而谈的刘琨。
  她将写好的信封好一并交给亲兵,然后就拉着傅庭涵过去凑热闹,“两位兄长在说什么?”
  拓跋猗卢抢在刘琨前面笑道:“在说兵法呢,越石在谈,此一行若遭遇匈奴该怎么打。”
  刘琨闻言一凛,瞬间反应过来,抬眼去看赵含章,想要提醒她一下,赵含章已经撩起袍子在旁边坐下,道:“两位兄长多虑了,我们最先遇到的不是幽州军,就一定是流民军。”
  她叹息道:“民生艰难,前面又有两支流民军举旗了。”
  拓跋猗卢一脸悍气,“三妹就是太软和了,要我说,这等反民就应该杀过去,多杀一些人,广告天下,到那时就没人敢再谋反了。”
  赵含章道:“其他州郡的反军不论,幽州的流民军却不是反军。”
  她道:“他们都是被王浚逼反的,已是活不下去,不得不反之人,所以你们路上要是遇到流民军,不得滥杀,当以招安为主。”
  她对拓跋猗卢笑道:“我知道大兄不喜这些俗务,所以我让赵宽随你同行,路上要是遇到这样的杂事就交给他去做,他有经验。”
  拓跋猗卢垂下眼眸应了一声。
  刘琨左右看了看,就把心放了回去,继续盯着火堆发呆。
  幽州军没有战力,基本上用不到他;流民军,更不必说,往往他们才看到赵家军的“趙”字旗就呼啦啦跑来投降了。
  刘琨忧伤,难道他要一直给赵含章打杂,永远上不了战场?
  一个火堆边上坐着,赵含章和拓跋猗卢在打机锋,傅庭涵在认真的听他们打机锋,没人答理刘琨的忧伤。
  他预料得没错,第二天,拓跋猗卢先锋军一走,赵含章他们落在后面,基本上就碰不到幽州军了,只在后面接收他打下来的地盘。
  偶尔会遇到流民军,赵含章更愿意叫他们起义军,当然了,为了政治正确性,她没有公开这么称呼过,不然,天下不知要起多少叛乱。
  她便称呼他们流民军,难民军,灾民军,农民军。
  一般来说,这种小股的农民军看到朝廷的大军就会远远的躲开,毕竟打不过嘛。
  但他们就不,而是专门找赵家军大军,只要一发现就拦在路中央,还没等大军靠近就先挥白布投降。
  赵含章招安了两支后就不再接收这些农民军了,但也没有直接剿灭或驱赶,而是把他们带上,带到城里去,找到县令,哦,很多时候,城中都没有县令。
  这时候,赵含章就会在当地的官吏和士族中挑选一德高望重之人委以重任,然后面授安抚民众的技巧,命其赈灾。
  除了在后面管理好地方,重新任命官员外,赵含章的斥候还大量的散出去寻找王浚留下的粮仓。
  别说,他们还真找到了两个大粮仓,小粮仓则是不计数。
  打开粮仓,赵含章不仅可以补充一部分粮草,还能够安抚赈济幽州百姓。
  虽然每一个县的县令都是她重新任命的,但她还是不够放心,于是她留下范颖,封她为巡察御史,带五百亲兵往回走,还给她一张招兵令,许她便宜行事。
  “若有人敢在这时侵吞赈济粮食,你可以杀鸡儆猴!”
  范颖应下,当即带人离开。
  赵含章命各地县令赈济灾民的事顺着风吹遍了幽州,幽州的百姓们一听,全都希望他们的县令能够带城投降。
  有的人心想事成,带着“趙”字旗的拓跋鲜卑和赵家军刚靠近城池,县城大门就打开投降了。
  赵宽依命行事,在大军修整时调查县内的情况,县令还行的就留着,不行就换掉,然后命县令赈济灾民,然后为他和赵含章打通通信通道,由赵含章直接对他下令。
  有的城池不愿意投降,城中百姓就临时起义,要么冲进县衙里杀了县令,要么就直接冲开城门,打开城门后就把旗帜一倒,直接投降。
  赵宽从善如流的接受他们的投降,顺利招安后留下匪首参与县城治理,剩下的解散,回归于田。
  所以拓跋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一路上真没遇到几座顽抗的城池。
  没有顽抗,自然也就不能攻打城池,劫掠和……屠杀了。
  拓跋猗卢的脸色不太好看,其他鲜卑人也觉得败兴。
  赵宽只当不知他们的心思,笑着和他们说道:“叛军少,愿我们都能平安回家,到时候直接领了军饷回家。”
  普通鲜卑士兵听了,高兴起来,虽然不能抢掠,少了外快,但生命危险也少了啊,听说赵使君应承给他们很多钱财呢,等回去首领只要漏下一些来就够他们用的了。
  赵宽见安抚住他们,越发喜欢和他们说起这些来,渐渐安稳了军心。
  拓跋猗卢远远地看着,和左右道:“闹了半天,这是赵含章给我的监军。”
  左右就小声问,“可要找机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拓跋猗卢皱着眉头摇了摇,“这是赵含章的族兄,不是一般人,他要是死了,不好交代。”
  左右也不开心起来,“这一仗打的也太穷了。”
  拓跋猗卢道:“不急,我不信幽州军全是无骨气之人,一路向北,总会遇到一两座顽抗之城,到时候你们就放开了抢,只要少杀人就行。”
  左右这才舒缓了脸色应下。
  但幽州就是这么容易打啊,他们的刺史都被抓了,赵含章又是朝廷派来的人,是晋帝那一拨的,他们名义上还属于晋国,为什么要顽抗啊?
  一看到“趙”字旗,直接打开城门迎接上官好不好?
  拓跋猗卢一路顺利的到达上谷郡,而上谷郡早半个月前就特地写信给赵含章,举郡投降,哦,不,是对朝廷表达了忠心,并且批判了王浚一顿。,
  他们绝对不会跟从王浚这个叛贼做对晋国不利的事的,所以请求朝廷派人来巡视指正。
  拓跋猗卢:……他征战沙场许多年,第一次打仗打得这么顺畅又憋屈的。
  第936章 人形存储卡
  刘琨现在也是这种感觉,范颖一走,她负责的事务基本上都落在了刘琨身上。
  他更忙了,而且在赵含章身边做事,和他悠哉的处事常态相悖,事情太多了,又杂,就连军医署里缺了一味当归都要找他拨钱,这种小事为什么也要找他?
  刘琨差点撂挑子不干。
  直到此刻,他才有点感觉,他和他兄长之间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最后还是傅庭涵出手,帮他理顺了不少事情,他这才勉为其难的没有跑回晋阳去。
  后勤不是这么好做的,何况赵含章这里并不只要负责自己这一支大军的后勤,其他赵家军,西凉军的器械、牛马、粮草等都需要她从这里调拨。
  那么作为她的副手,他需要掌握的数据就很多,范颖是做惯了的,这几年,每军增加多少兵员,上至将军,下至校尉,她都见过,也都认识,他们每每更换的器械,牛马等的公文都是她看过后交给赵含章批复,再发下去,所以她能应对赵含章的各种问题。
  刘琨却是新来的,虽然军中各种数据都有,但要一下掌握,对他来说很难。
  人一旦受挫,工作的热情就大打折扣。
  傅庭涵大概看出了他的烦躁,每日饭时和在车上休息时,他就会过来帮他,但他有问,没有他回答不出来的。
  刘琨愣愣地看着他,傅庭涵连西凉军中一什什长的名字,年龄都能记住,更不要说各支赵家军的人员情况了,只要兵簿上有的,他全都记下了。
  不仅天下兵簿,还有天下所有已知的仓库,各郡县的牛马、器械,甚至水陆之形,沿路已知的势力、官员名称、灾民情况等,他全都信手拈来。
  傅庭涵垂眸翻了翻手中的公文,点着一处道:“蒲吾县的县令朱决上个月病逝,现在管理县衙事务的是其子朱清,公文上虽是用的朱决的印章,却不是他本人,你应该提醒含章重新任命县令了。”
  刘琨咽了咽口水,将心中曾经对傅庭涵的担忧粉碎掉,他问傅庭涵:“含章走到哪里就带你到哪里,可是因为你这份大才,运筹帷幄的本事?”
  傅庭涵冲他笑了笑道:“运筹帷幄的是含章,我就是记性好罢了。”
  说白了,他于赵含章就是个人形存储卡,可以读写的那种。
  “我需要想的事情少,所以有更多的心力记这些东西,不似含章,她要顾全大局,又要上前线,不然,这些东西都用不到我,她自己就能完全记下。”
  刘琨没吭声,不过的确起了好胜之心,不再一心想着上战场了,他开始努力的记诵这些东西,下次赵含章再问起时,他终于不再卡顿,需要事事去看傅庭涵。
  赵含章对此很满意,私下和傅庭涵道:“我就说嘛,一家兄弟,他就算差一点,也不会比他兄长差多少的。”
  刘琨勉强算个牛人吧,但他哥刘舆是个真牛人,就是可惜,太沉溺酒色,以至于死的早。
  对于同样喜欢喝酒的刘琨,赵含章就忍不住劝他,“酒这种东西,适可而止,不可久醉,容易伤肝脾。”
  刘琨不以为然,“我几乎不醉。”
  工作上了正轨,他又惦念起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事,于是问道:“再遇敌军,使君可愿以我为将?”
  现在他们和拓跋鲜卑的行进路线已经偏移,不再跟在拓跋鲜卑屁股后面捡城池,开始偶尔遭遇幽州军,刘琨几次请战,赵含章都没答应。
  现在他已经能适应范颖的工作,有余力了,可以上战场了吧?
  他如此不倦的要求上战场,惹得赵含章麾下的将军们频频看他,刘使君现在干的不是范长史的活儿吗,本来就不用上战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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