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节

  一旁的乡邻们纷纷应是。
  只有里正忧愁的看着天空,郭神仙要是没算错,老天爷这是要憋着大招呀?
  这一刻,里正从心里期盼郭璞算错了。
  但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最先下雨的是新蔡。
  新蔡距离黄河远着呢,虽然兜头下了一场暴雨,但没人把它和黄河一带防守的大雨连在一起。
  可是,它连下三天,因为雨水太大,县城还淹了半角,新蔡县令直觉不对,连忙向赵铭禀报。
  赵铭心中不安,一边派人支援新蔡,一边向朝廷禀报。
  电报比风快一点,朝廷先收到了电报,然后洛阳才开始下雨,早上是绵绵细雨,到了中午,雨水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开始大起来。
  百姓看着雨只是惋惜,“前两日白浇水了,要是知道这么快下雨,就该多等两天的,挑水挑得我肩膀都肿了。”
  然而到了晚上,雨还不停,雨滴大到黄豆般大小,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和地面上,人从雨下经过,砸得人生疼。
  这下没人再说话调侃,洛阳内外,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皆忧虑的看着乌黑的夜空说不出话来,心中开始冒着寒冷。
  赵含章也站在廊下看雨,脸色沉如黑墨,她宁愿被人骂决策性失误,也不愿如这种愿。
  傅庭涵给她披上披风,也跟着看向廊外的雨,道:“这一场雨明天应该可以停,我和郭璞测了一下风速,雨现在应该到孟津了。”
  赵含章叹气,对于这种天灾,他们阻止不了,能做的就是减少它带来的损失。
  第二天雨开始变小,赵含章和傅庭涵穿着蓑衣去上朝,大臣们也都默默地跟从,没有一个敢请假。
  这种氛围下,小皇帝都不敢偷着打瞌睡了,只能坐着听他们议政。
  此时,朝臣们虽然忙碌又难受,却还是轻松的,洪灾嘛,他们前年刚经历了一场百年难见的蝗灾,抗灾的同时还打仗呢,不照样挺过来了,这次也只是小意思了。
  但随着下雨的区域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久,朝臣们这才意识到,能被赵含章提前布局的洪灾似乎有些不一样。
  进入四月,洛阳依旧时不时的下一场大雨,没有阳光,刚抽穗的小麦几乎停止了生长,地里的水淹没麦根,很多麦子都生病了。
  农民们没有放弃,扛着锄头冒雨去排水,水排到沟渠里,雨也渐渐停了,阴了两天,大家还以为晴天就要来时,洛阳又开始下雨……
  但是,洛阳的情况在众多地方中算是好的,有些地方,一直阴雨不断。
  朝廷也开始阴雨绵绵,赵含章丢下一封信,怒道:“汲县,一个郡的治县,短短的十日,粮价竟飙升到三百三十三文,便是前年蝗灾加战乱也才到三百五十二文,怎么,掐着百分之十五的线往上涨,今天三百三十三,明天是不是就该报价三百八十三了?”
  众臣低头沉默。
  “元立!”
  元立出列,“末将在。”
  “你亲自去一趟汲县,我许你便宜行事。”
  元立抬起头来,疤痕在脸上跳跃,压抑住心中的兴奋道:“末将领命!”
  就是汲渊都忍不住心中一紧,知道必要死人了
  他叹息一声,正想出列让赵含章多给元立一些约束,一个文书就飞快入殿,跪地道:“大将军,建康急电,寿春和建康连续五日暴雨,江南,江南水患和时疫严重,良田被毁。”
  赵含章和朝臣都愣了一下,她也没想到江南也暴雨,这是要半个中国都下雨的节奏啊。
  第1258章 赈灾
  小满的满指的就是雨水之盈,正是江河与田地蓄水之时,所谓小满不满,芒种不管。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节的雨水只有不够,少有多溢的,毕竟除了江河可以容纳水之外,土地也可以吸纳大量的水资源。
  要知道,地下藏着暗河呢。
  所以江南此时暴雨,王导一开始不往心里去,虽然这雨下的有点大。
  但连着五天暴雨,他就有点担忧了,尤其北方的雨势也很大,所以他立即向洛阳拍电报。
  赵含章只能命他小心防范灾害,盯好粮价,做好百姓安抚的工作。
  江南暴雨时,洛阳一带的雨水稍歇,还短暂的出现了两天太阳,赵含章亲自到乡下去田地的情况。
  去年秋冬种的冬小麦被淹了不少,农民们正在排洪,想要救一救。
  倒是上个月撒下的高粱,因为它抗旱,本就种在略高的地方,之前已有一指长,此时垄里虽也是积水,却渗透得很快,而且太阳一照,它就精神了,在阳光下,还显得水嫩嫩的。
  赵含章呼出一口气,问跟随左右的里正,“这高粱大家种得多嘛?”
  里正庆幸的道:“平均一家种个七亩左右。”
  赵含章点头,“虽然高粱产量不高,但七亩,也够百姓活了。”
  里正忧虑道:“但赋税却是怎么都不够的,看这天也不知会不会晴朗,再过十一日是芒种,若水患就此打住,那我们可以种水稻,也,也可以补种一些小麦和粟米。”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待我回去请问郭少卿,到时候会把天气登在报上,也会让衙门通知尔等。”
  里正连忙应下。
  赵含章就跑回去找郭璞。
  郭璞和傅庭涵正在对着各地报上来的降雨滴数计算降雨量,以及各地江河的容量。
  听到赵含章问天气,郭璞就走到外面,抬头看了一眼天,掐指算了算后道:“明日晴,后日晴,其余的莫问我,我也不知是晴是雨。”
  赵含章:“这就算出来了?”
  郭璞瞥了她一眼道:“这又不难,喏,庭涵正在算的东西才难呢。”
  傅庭涵摇头道:“我倒是不觉得我算的东西难,你这掐指一算的本事比较难。”
  赵含章走上前去,“怎样,黄河能容纳这些雨水吗?”
  “目前来看问题不大,现在刚入夏,黄河还在充水期,它可是中国最大的河流,容量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雨势太大,而黄土渗水能力差,又松软,大雨冲刷会将大量的泥沙冲入黄河。”傅庭涵道:“幸亏我们疏通了黄河,不然就算黄河能吸纳这些水,泥沙堆积之下,它也会冲出河床,淹没村庄良田。”
  “但,今年大雨过后,疏通工作多半又要回到原点,年底我们还得再疏通一遍。”
  赵含章原地转圈圈,“到时候再说,此时可以保住人和田就行。”
  她道:“芒种将至,我还是想让他们抓一波播种,不然,错过芒种,地里能种的就只剩下大豆,今年的夏收我已经不抱希望。”
  朝臣们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接下来排洪要紧,耕种也要紧。
  明预到前线抗洪去了,赵含章看了一眼满朝文武,派出不少人到地里去劝课农桑,连武将都没放过。
  跟着赵含章打仗的武将除部份出身高外,大多数是大老粗,但粗人也有粗人的方法。
  他们直接回军营,抽了几百士兵就散到地里去,让他们帮着老百姓犁地和播种。
  阳光明媚时,他们苦着脸在地里埋头苦干,一下雨就欢快的和村民们跑到屋檐下躲雨。
  见他们半大少年不知愁的模样,武将们甩着鞭子怒气冲冲的骂,“高兴啥,高兴啥,我看你们就是懒的,欠抽,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的笑声,我抽死你们!”
  一旁的村民连忙阻止,替他们说好话,“干活是高兴的事,将军总不能让孩子们哭着干吧?”
  “您看怎么说的,孩子们来帮忙,还被训斥了,我等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武将立即道:“既过意不去,那就多种些吧,那高粱和粟都可以多种一些。”
  “粟还罢,此时种高粱来不及了吧?”
  “来得及,来得及,”武将道:“我们在来之前问过司农寺的人了,芒种前后十天,种啥都来得及。”
  村民们一听,见他们目光炯炯的,便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吧。”
  只是这样一来就需要选更多的种子了。
  种子一选,家中存粮更少了,等芒种过去,许多人家中都没了粮食。
  往年这时候冬小麦已经可以收获,即便不丰收,也不会一点粮食也无,可今年的冬小麦……
  雨水虽不再连续下,却隔三差五的来一场,一直持续到现在,冬小麦没有足够的阳光照射,穗便抽得不好,加上大雨淹过后很多小麦都生病了,能收获的寥寥无几。
  大部分人家的冬小麦是颗粒无收。
  于是,因为赶芒种许久不关注的粮价飞一般的上涨,邸报第二天就报道元立在汲县抓了三家恶意哄抬粮价的人家,不仅将三家家产全抄,还当场杀了为首一人,三家其余男丁皆充军服役去了。
  当然,邸报会将此事报出来是有人弹劾元立滥用私刑,越过刑部和大理寺断案。
  赵含章转手就将这封弹劾交给赵云欣,直接登报了。
  御史为了说明元立之恶,历数他的过错,可是将元立的查抄三家的细节描写得身临其境,对他所用之刑,三家受刑之人的凄惨,以及被牵连之人的无辜也写得很详细,务必要勾起赵含章的怜惜之情。
  的确勾起了赵含章的怜惜之情,所以她把文章交给邸报发表,然后将他从察事部正官贬为副官,罚他巡视各郡县,查询各地不法商人囤积居奇一事,以戴罪立功。
  然后命汲县县衙为被抄没家产的三家重新分配口分田和永业田,并将其男丁的充军服役的刑期都减半。
  文章一经刊出,民间百姓并不害怕元立,反而替他叫屈,纷纷议道:“这样发国难财的奸商就该杀头,元将军并没有做错,这御史何故弹劾元将军?”
  “还是大将军心软,竟还给他们分田地,要我说就该全家都充军才对。”
  “天杀的奸商,这粮价都涨到三十八文一斗了,家里都吃不起粮了。”
  “你们可以整个村一起买,一次买一石,这样便宜些。”
  “我问过价了,也便宜不了多少,买一石是三百七十五文。”
  “我看这势头,粮价还得涨。”
  让洛阳百姓惊讶的是,第二天粮价不仅没涨,还低了一文钱。
  而随着邸报一层层的往外传,地方上的粮价也有所回落。
  百姓们以为是粮价涨到头,要回落了,都高兴不已,只有朝中的官员和一些读书人看出来了,这是因为一些人害怕了。
  赵含章登出的这封弹劾书,明面上是在斥责元立,实际上是在威胁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的人。
  洛阳的粮价短暂的在三十四文上停顿了两天,然后又开始悄咪咪的涨到三十五。
  百姓们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家中微薄的铜板,到底强忍住买粮的冲动,开始领着家人去田边山脚下采摘野菜。
  城外一出现大量采摘野菜和树叶的百姓,赵含章立即就知道了,她叫来听荷和成伯,道:“通知各地,我们积存的粮食可以往外卖了,限价限量,一斗粮二十二文,一人一次只能买一斗。”
  听荷与成伯应下。
  听荷主要留在洛阳,成伯则去周边的县城巡视,当然,这个消息不是靠人送的,而是拍的电报,成伯还在消息之后出门。
  吩咐完听荷,赵含章便找来汲渊和常宁等大臣,道:“朝廷的赈灾粮可以发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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