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节

  荀藩并没有脱离危险,赵申留下大夫照顾他,然后怒气冲冲的去找元立,“你想害死荀藩?”
  元立并不承认,“赵侍郎,下毒的是庾鸿,刺伤荀太傅的是郑治,甚至我们本来要顺利出府了,是你突然到访坏了我的事,这才让庾鸿逃脱,酿成现在的大祸,将所有罪过栽在我头上,不合适吧?”
  赵申坚定的看着他,“纵你有再多理由,你也瞒不过我,事情已经如此,我不想追究,不过我要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荀藩必须安全无虞的回到洛阳。”
  他低声道:“他就是要死,也得是大将军的意思,而不是你个人的。”
  警告完元立,赵申去找电台给洛阳发报,此事不算小,不说荀藩重伤,一个郡的郡守竟敢刺杀两位天使,这可是大案,朝廷必须第一时间知道。
  如今电台已经不是秘密,赵氏武器坊做出了更多的电台,皇宫里的电报部每天都要接收来自各地大量的讯息。
  也是靠着这个,赵含章对地方的掌控力才更大。
  因为信息太多,电报部收到信息后需要先处理,然后交给旁边的秘书监,由他们分出轻重缓急后送给赵含章或者中书省和门下省。
  当然,大部分是送往中书和门下两个部门,除非出现重大事故。
  比如现在。
  秘书监轮值的范颖看到赵申的电报,吓得直接去找赵含章,“大将军,荀藩被刺,重伤,还没有脱离危险。”
  赵含章蹙眉,伸手接过电报。
  赵申说得简单明了,因为知道电报中间会有人传递,所以他没有点元立的名,而是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庾鸿和郑治,并在电报上夸奖元立处理得当,救助及时,但荀藩年事已高,受此重伤,恐怕凶多吉少。
  赵含章捏紧了纸,先叫人去委派太医,以及开库房准备些止血,补血补气的药材,“调派一队禁军护送太医,务必保住荀太傅,将人安全的带回洛阳。”
  等人领命而去,赵含章这才沉声问道:“赵申怎么跑到荀藩那里去了?”
  几个天使赈灾的区域是早就划分好的,都是去往重灾区,两个人的灾区又不近。
  范颖:“可能是回京时路过。”
  赵含章冷笑:“这也太路过了,绕了半圈呢。哼,多半是他手痒,回来的时候不知算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过去了。”
  赵含章甚至怀疑,这劫难就是他带去的,“我相信他,但朝中那些旧臣却未必信他,也未必信我。”
  赵含章垂眸想了想后道:“消息既然经电报部到秘书监了,那就不是秘密,你照常送往中书省备案吧。”
  范颖应下,低声问道:“可要加派人手盯着那些旧臣?”
  赵含章瞥了她一眼道:“不必,不要做多余的事。”
  范颖应声退下。
  赵含章垂眸静坐片刻,曾越悄无声息的进来,默默站在一旁,她略微回神,轻声道:“在陛下身边多放两个人,不必做什么,就盯着进宫来找他的人,尤其是荀组。”
  曾越应下。
  赵含章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都想了一遍,这才起身走出去。
  太阳已西坠,半边天都是橙红色的晚霞,赵含章脚步一转往观星台去。
  因为她没有钱,所以观星台没有造得很高,只有大和开阔。
  这一片本来是花园来着,为了省钱,她直接让人把花花草草都拔了,填平后铺上青砖,然后选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开始修筑观星台。
  只有三十三级台阶,郭璞想要的是九十九级,但赵含章看到那个预算,便让他再等一等。
  所以只造了三十三级。
  而这四周的房屋都拨给了他,郭璞吃住玩都在这里,工作自然也在这里。
  傅庭涵很喜欢他,郭璞是他目前见过的在数算能和他谈一谈的朋友,最妙的是,他还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知识。
  傅庭涵觉得很神奇,郭璞甚至能算出他哪一天回家时会被掉落的东西砸脑袋,他最近也不由的沉迷其中。
  对傅庭涵,郭璞是倾囊相授,所有赵申想从他这里学却学不到的东西,他都愿意教傅庭涵。
  当然,傅庭涵也教了他很多神奇的东西,所以他觉得他们这是在互授。
  比如现在,傅庭涵就在捣鼓一个东西,他用手快速的摇动起来,连接起来的几根丝一般的东西便发出刺眼的光,一闪一闪之后慢慢稳定下来,灼眼无比。
  围着傅庭涵的人全都惊叫起来,郭璞也忍不住“啊啊”两声,急切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很想推开傅庭涵自己上手。
  傅庭涵摇了一会儿,见灯的亮度稳定下来,这才停下。
  他一让开,立即有人替上,“尚书,我来摇好不好?”
  傅庭涵笑着摆摆手,“摇吧。”
  郭璞也想,正要把他们都赶出去,一扭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含章,立即冲她招手,“你快来看,庭涵做出了一个极妙的东西。”
  众人这才发现赵含章来了,纷纷躬身行礼。
  赵含章冲他们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几根发光的丝,看向正被争抢的手摇发电机,惊叹道:“已经能做到这么小了?”
  郭璞嫌弃道:“你识不识货,我说的是这个,你别看它只是几根丝,却是能发光,像太阳一般,比灯烛亮许多。这发电机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比脚踏的小一些吗,我们又不缺地方放。”
  赵含章:“灯丝,钨丝而已,并不难做,难的是这台发电机,它的体型比之前的小了三倍,这意味着电台可以用少量人力实现快速移动。”
  此时的无线频道极干净,哪怕只有四五十瓦的电台都可以飞到隔壁州的隔壁州,所以这台手摇发电机只供应电台的话,完全够用。
  赵含章很欣喜。
  见赵含章的心情变好,傅庭涵也不由笑起来,“这台发电机送你,回头我再做一台给武器坊送去做样本。”
  赵含章没有拒绝,将来她轻车简从出行,这台发电机是必要的,现在他们用的发电机还是太大了,所以只能在地方或者军中使用。
  郭璞站在一旁,等他们说完话才道:“发电机送她,那这钨丝送我吧,再送我一台大的发电机,我不嫌弃它笨重。”
  他的观星台这么大,有这么多房间,有的是地方放,到时候他要多装些钨丝,让整座宫殿都亮起来。
  不用一丝灯油便可灯火通明。
  第1265章 重铸信
  赵含章闻言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还在发光的钨丝,不由笑起来,“好啊,这盏灯就先送你玩玩,这台小的发电机也先放在你这儿,过几天我再来取。”
  傅庭涵:……
  他不太赞同的看了一眼她,但到底没有戳穿她,只是和郭璞道:“这钨丝不是送你的,我只是教你这电如何产生,如何传导,如何让这钨丝发亮,”我不会送你这种不稳定的半成品……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郭璞就不高兴道:“你也忒的小气了,我教你卜卦,不也送了你一副龟甲?那可是我亲自淘换煅烧出来的,你教我电,怎么就不能送我一台发电机和一把钨丝了?”
  傅庭涵着急道:“我不是不送你,而是这灯还是半成品,我拿这钨丝来就是给你做个示范……”
  “我不嫌弃它是半成品,我觉得这个就挺好,”郭璞道:“到时候我打成祥云状围着这楼绕一圈,用两台脚踏的发电机供它,让它日夜皆亮。”
  傅庭涵就闭上了嘴巴,如此奢糜,算了,就让他撞一下南墙吧,于是他和赵含章一样,“那你先玩这一盏钨丝灯吧。”
  都过不上两天,郭璞新得这么个好玩的东西,就带着人一直琢磨,等到夜深人退去时,他就在光亮的钨丝灯边摊开一张大纸开始画宫殿改造图,想着在什么地方缠上钨丝,让它变成什么形状发亮……
  可能是没电了,钨丝猛的一下熄灭,郭璞没在意,先点上灯,然后去摇发电机,好一会儿,灯丝慢慢亮起来,他露出笑容,才要笑,只听啪的一声,钨丝断裂,脑袋垂下,彻底灭了。
  郭璞惊呆了,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这这这,我我我,”郭璞着急的团团转,试图将它断的一截给它接上去,但又想起傅庭涵说的不能用手触碰,便又缩回手。
  猛的,今天赵含章和傅庭涵的话前后涌入他的大脑,郭璞忍不住跺脚,“好你个赵含章,看我笑话!”
  庭涵也是,怎么就不能强硬些,多说几句话?
  郭璞气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气势汹汹的去上大朝会,打定主意要找赵含章算账,结果这个大朝会很不平静。
  一夜过去,荀藩重伤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连民间都有了声音。
  荀组当庭哭道:“大将军若要杀我兄长只管下令,怎能栽赃庾鸿?世人皆知,庾鸿乃我兄长至交,您要杀他们二人,却还让他们落下反目成仇的名声……”
  小皇帝紧张不已,连忙呵斥他,“荀御史慎言,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赵系一派的官员也对荀组怒目而视,汲渊也是双眼含火,怒斥道:“荀御史听风就是雨,身为御史,未经调查便妄下定论,是打量大将军仁厚,不屑与你计较便肆意栽赃吗?”
  荀组:“我栽赃?那你说庾鸿为何要杀我兄长,他们两个可是至交好友!而且元立赵申皆在场,如今我兄长生死不知,庾鸿又被捉拿用刑,整个案子还不是元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汲渊:“是非曲直,等他们回京便明了,荀御史何必着急?”
  荀组一片心灰意冷,“只怕我见不到兄长回来了。”
  堂上的旧臣脸上或愤怒或恐惧,皆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含章。
  小皇帝也有点害怕,连忙去看赵含章,想劝她不要生气。
  就听赵含章慢悠悠的道:“荀太傅伤重,我已经派了太医去治疗,务必将他安全带回,荀御史若是担心,不如去迎一迎太傅,也问一问庾鸿之事。”
  荀组满目苍凉的自嘲一笑,“大将军若下令,下官不敢不从,只是此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我不在当场,荀太傅能不能平安归来我不敢保证,但荀御史若从这去,我却是可以保证你一定能活着回来的,”赵含章幽幽的道:“荀御史放心,我不是高祖陛下,我是赵氏含章,素来信守承诺,我当庭做的承诺,言而有信!”
  不说小皇帝和荀组,满朝文武,便是汲渊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这简直是将大晋的脸皮都扯下来踩了踩,赵含章猛的一下起身,沉声道:“曾越!”
  曾越从旁走出,躬身道:“末将在。”
  “你亲自送荀御史去接荀太傅,务必将荀御史安全的带去,再给我安全的带回来!”
  曾越大声应下,“唯!”
  赵含章甩袖便走,无人再敢置喙,小皇帝也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等她走远,他这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他的贴身内侍董公公小心翼翼的接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在颤抖,连忙不动声色的扶住他,冲着朝臣们大声喊道:“退朝——”
  百官这才连忙跪下送别皇帝。
  小皇帝扶着董内侍的手走出大殿,脸色已经发白,他焦急的问董内侍,“大将军是不是生气了?”
  董内侍安抚他,“大将军生气也不是对着陛下,奴看大将军是气庾鸿伤了太傅。”
  小皇帝还是惴惴不安,一再表明,“我真不知三舅父会说那样的话,我从未怀疑过大将军会伤害二舅父。”
  小皇帝说到这里,差点掉下眼泪来。
  在他看来,他的力量在赵含章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赵含章要杀他和两个舅舅,多的是机会和借口,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他也不知三舅父是真心怀疑赵含章,还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才如此猜测。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最受伤害的其实是他,小皇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小乳猪,可并不是他想上架,完全是被人架上去的。
  越想,小皇帝就越伤心,他才过了半年好日子,这半年赵含章没怎么管他,对他放松了许多,荀藩又出去赈灾,他功课直接减少一半,除了上朝时经常被他们吵着说这儿没钱,那儿没钱外,他日子过的不要太开心。
  结果天降巨雷,好日子这就没了?
  小皇帝对荀组满腹怨气,“三舅父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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