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徐靖不再言语。
  萧仲文见他脸色愈发青了,抬手拿签子拨了拨台上烛花,火苗在他手掌间跳了两跳,帐篷内灯火澄明。
  萧仲文:“师兄也不必忧思过重,这战火一时半会消停不了,日子还长,哪里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呢。”
  徐靖:“我知道你对新帝一直抱有希冀。”
  萧仲文不置可否,只说:“日子还长,且走且看。”
  徐靖也随他话,只得附和说:“师弟高见。”
  他话锋一转:“说说你那徒弟吧,此次可立大功了,我左思右想,也不知怎么赏他为好,由你说吧。”
  萧仲文笑:“你也算他半个师傅,怎么还得由我向你讨赏,好似叫你卖了我人情似的。”
  徐靖赔了他一杯酒,道:“哪敢哪敢,一时真不知赏他什么好了,你是他先生,你最懂他心思。”
  “我可不懂。”萧仲文神色淡淡,垂落下眼来,两颗明亮的浅褐眼珠在睫下转了两转,“你看着随便抬个职务罢。”
  徐靖便端起下巴,沉吟一阵,萧仲文突然道:“这次我们粮草被烧,一共损失了多少?”
  徐靖一听这话便又苦闷起来:“若是顺利,这批物资是足够支撑兄弟们过完这个冬的,这一下闹得,就算我们勒紧腰带过活,能不能熬过去都很难说,难道要向城里本就缺衣短食的百姓们讨吗?”
  萧仲文眯起眼:“师兄这么悲观,塞翁失马,焉知福祸呢?”
  徐靖听他这话,眼神一亮,一把攥紧他的手:“照萧师弟所说,可是有招?”
  “如今正是普鲁大肆进犯的时候,师兄所作所为,天下百姓哪个看不到?可王甯不知用意为何,不负起歼灭敌人的责任,拿刀向着自己人,百姓虽穷苦微弱,但都长了眼睛,此次交锋,粮火被烧,看似我们与王甯两败俱伤,甚至我们落了下风,但王甯一把火已烧走了人心。”
  “我们并非全然落败,反之,以一批粮草换得民心所向,在我看来,未必是一桩坏事。”
  徐靖经他点拨,眼前豁然明朗,只是仍忧虑:“可我们仍旧粮草短缺。”
  萧仲文从怀中递与一封书信予他:“此信,会送到天下各方富贾名流的手上,师兄在边关的作为,功绩,也会被天下百姓广为赞颂,如今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与王甯此举孰优孰劣,明眼人都分辨得清,一支为捍卫百姓,守护国土而诞生的队伍今日有难,百姓又怎会弃这支队伍于不顾呢。”
  “我该提前恭祝师兄才是,师兄又何必殚思极虑。”
  徐靖激动得两手微微发颤,他粗略扫过一眼书信,又看信上名单,臻州富贾余悯一行字赫然在列,蘸墨极重,一笔朱色将余悯的大名圈起,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萧仲文扫一眼徐靖神情,淡道:“余悯的儿子落到你手里这么久,还险些被打为草寇,总要叫余大人知道他流落在外的儿子做了些什么,我已写了文章,不多时便会传遍臻州,传到余大人耳朵里,余大人老来得子,还就这么一个,为人父亲,听闻儿子勇冠三军,锐不可当,怕是又忧心又骄傲,激动得难以自已。”
  “必不会短你粮草的,徐将军。”
  徐靖越听越是心潮澎湃,好似余悯的十车粮草已到了跟前了似的,一下口不择言:“余家、余家父子都于我们徐家营有恩啊。”
  他说完,捋了一捋,突然明白过来,直呼大名:“萧仲文!我原以为你方才为什么不说,绕了一个大圈,原来是为余穆尧同我讨赏呢,这下不大赏哪里说得过去,少一点都对不住你这份用心……这该怎么赏,索性让他坐我的位置得了,再大可没有了!”
  萧仲文唇角微微上挑:“这可使不得,徐将军的名号听着威风,可肩上胆子太重,夜夜愁坏了脑袋,余穆尧还年轻,想必余老先生也是舍不得的。”
  夜风微冷,拂得灯台烛火得意一跳,徐靖拍手,大笑起来:“你呀你,可别太过厚此薄彼,难不成我就合该消受了?”
  第94章 并肩
  各地的物资不消十天,通过各方渠道,源源不断往徐家营里送来了,徐靖清点得手软,数臻州余悯派来的队伍最庞大,粮草最为丰厚。
  余悯还附了一封家书,徐靖说怕是劝回的,问萧仲文若余穆尧起了归心,该是如何。
  萧仲文:“他若为谋求安稳踏实,便不会随我来这里了。”
  他想想:“自然,他若有回去的心思,就随他去,我不会留他。”
  徐靖揶揄:“师弟舍得?这可是好不容易一手点拨栽培出来的将才。”
  萧仲文扫他一眼:“徐将军的精神很足啊,不若与我就此彻夜长谈,鉴古而知今,我就往前倒五个朝代吧,历代将军的行兵良策还望徐将军今晚认真抄写,牢牢记下才是。”
  徐靖捂着耳朵,躲开他一些:“师弟,别念,我给你赔礼,给你赔礼。”
  萧仲文舍不舍得不得而知,余穆尧手握那封家书,蹲在地上呆呆看了许久,眼圈发红,见萧仲文进来,又忙擦了擦眼,佯装无事发生。
  萧仲文扔了一副盔甲给他:“穿上。”
  余穆尧一愣,一下手足无措:“什,什么?”
  萧仲文拉他起身,重复了一遍:“穿上,点将。”
  一付龙吟虎啸的雪白肩甲系在身上,头戴银盔,一身银甲的余穆尧眼里还有些迷茫,萧仲文在后推了他一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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