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阵沉默。
  倒酒的都放慢了动作,仿佛讳莫如深。
  “哟,那位爷,你敢找他出来玩?那今天就不是清场的事儿了。”
  “本分点,别乱聊,他妈这边的奢侈品世家就够你瞻仰一辈子。”
  “初中,我爸安在南沙沟那边,我还陪他去玉渊潭看过他姥爷,听说现在老爷子身体不好,在颐和园后面养病呢。”
  “怎么着,他要来?”
  “前几天我带女人去华尔道夫订房呢,金鱼巷的四合院,他谈商业合同,在那订了一年。”
  “嘿那可不便宜——随便招待客人,景煾予一年都能随手抛出五千万啊。”
  “万一是养雀鸟呢?人洁身自好,不想带床伴回家呢。”
  程逢舟卖了个关子,“有的话,那也快断了吧,听仲家那边,要他和人联姻呢。”
  “他姥爷身体不好,父亲这边也不可说,要他循规蹈矩一点。”
  “也是,他和咱们,还是不一样的。”
  几个人意有所指地沉默了片刻。
  盛纨倒是笑了:“怕什么,我玩女人被人拍到上娱乐头条也不怕,不是比他身边那群人自由多了。”
  他们半遮半掩地讨论大人物,也不是玩神秘。
  而是中间的弯绕,确实噤若寒蝉。
  不过倒是没有勾起黄微苑的好奇心,反而让她更加担心姜蝶珍。
  被接待的人,推门领进来的白裙女生,拢好青蓝色的伞,好似拨雪寻春。
  她一个抬眸,就把浸在酒色中的男人们,美得晕头转向。
  姜蝶珍脸很小,脖颈光洁,眼睛弯弯,瞳孔颜色很淡,像是被雪水浇灌的浅灰色。
  长黑发,不盈一握的细腰,伶仃纤弱,走到他们眼前。
  黄微苑心脏猛地一颤:“宁宁,你来了?”
  仿佛喝下了很多柠檬汁,酸涩又感动。
  还带着强烈的不安。
  姜蝶珍看着她怯懦地坐在六七个携带女伴的男人中间,温柔地冲她笑笑。
  很难形容那天晚上,姜蝶珍被灌了多少酒。
  她好像一点戒备的感觉都没有。
  姜蝶珍的皮肤很白,像不见天光的薄胎玉鉴,温润苍白。
  在周遭男人的烧灼下,一点一点镀上晕热的粉色。
  人人都想窃玉偷香。
  她一杯还没有喝完,四面八方的酒杯都献殷勤。
  雪茄和烟草的雾气中。
  他们一个个眼睛像豺狼一样,泛着绿光。
  姜蝶珍在象牙塔握着画笔,不懂浪酒闲茶。
  黄微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够了,她不能再喝了。”
  黄微苑于心不忍,很快就宛如被北戴河的水一样淹没口鼻。
  因为身边的男人看她不合时宜,厉声呵斥她:“不是你把她叫来的吗,装什么清纯!”
  黄微苑感觉刚才喝下的酒烧灼着胃,疼得难受。
  她蜷缩在一角。
  “小苑?”
  姜蝶珍用手背擦掉唇边的酒。
  她发现黄微苑眼睛红红地,捂着肚子颤抖着,于是放下酒杯。
  她的脸被灯光迎着,静谧干净,浮上的薄红,像是一抹胭脂。
  “我朋友肚子疼,我可以带她去卫生间吗,我带了胃药。”
  明知道此刻走不掉。
  姜蝶珍从脱下的白狐小袄的包里,翻出一个青蓝色的缎面御守。
  上面别着几只桃花,和一个眯着眼睛,嘴角安恬弯起来的小猫,如意结盘扣在上面。
  这个御守送去神社开过光。
  有永以为好的意思。
  姜蝶珍的脸被酒意醺的玫红,恍若在害羞。
  递给坐在一旁的盛纨:“亲手做的,送给你。”
  然后她迅速站起身,仿佛像怀春少女一样害羞。
  拉着身边的黄微苑,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公子哥们,从来没遇到这么清纯的。
  一个个都发出了起哄的呼叫声。
  一旁最玩得开的程逢舟,还举起双臂,鼓起掌来。
  “呦呵,requited love!”
  站在洗手间里,以为自己躲掉的黄微苑,收到了盛纨的消息。
  【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玩我呢,我在华尔道夫开了房,你带她去,下面有人领。】
  【躲也没用,她喝了听话水。等下就有效果了,再清纯也得找男人解决,懂吗?】
  【你不想这几年没戏拍,就别给我睡女人,设阻碍。我呢,有的是方法,让你混不下去。】
  黄微苑颤抖着站起身。
  她咬住下唇,竭力抑制住哭腔,问在门外等待她的人。
  “宁宁,你那个御守,不是为喜欢的人做的吗,为什么要给盛纨那个人渣。”
  “嗯,什么?”
  姜蝶珍迷迷糊糊的。
  “御守,就是那个樱花小猫的御守。”
  “那个呀——如果不把那个拿出来,没办法带着你逃掉吧。”
  姜蝶珍脸红红着,带着执拗的孩子气,眼里闪着光。
  “我都看好路线了,我.....我们从东苑走,就说出门买胃药。”
  姜蝶珍走下台阶,雪落在酒热的颊上,水渍被体温晕化,像是一滴泪痕。
  她浑然不觉,细白的手指把伞举的很高,偏向黄微苑这边。
  自己的半个肩膀都被大雪覆盖,黏在一起,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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