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厕所里放置了驱味仪,闻不到其他异味。
  但由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邵揽余能闻见对方身上,有股极淡的香味。
  或许是错觉,香味莫名令人熟悉,有点像荼蘼花开时的气息。
  他拒绝不了这种味道,情不自禁感受了几秒,表面上却无动于衷,沉稳开口。
  “这里的列车只会单向行驶,有入口没出口,你头上那个洞,是唯一能出去的地方。”
  闻言,费慎忽而严肃:“你没打算去城区?”
  邵揽余言之凿凿:“我好像提醒过你,你保证不了,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门外男人动静大得过分,完美盖过了他俩的对话声。
  许久后,男人终于磨磨蹭蹭方便完,大摇大摆哼着歌出去了。
  费慎打开门,空间总算宽敞了起来。
  他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并未将邵揽余那句话当回事。
  “雇佣关系中,雇主无需向受雇人解释任何东西,”他说,“邵老板,你太多此一举了。”
  邵揽余无声弯唇,主动靠近一步,那股香味又静悄悄袭来。
  替费慎理了理卫衣帽子的褶皱,举手投足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居心叵测,他一指天花板上通风管道的入口。
  “那就请吧。”
  第27章 郁南镇
  费慎活了二十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一刻。
  连曾经执行任务期间,困入沼泽地一天一夜,都比现在好。
  他一米九的个子,长手长脚,平常睡觉的床稍微短了点都不行,今天居然需要爬一个几百年没清理过、遍布灰尘泛着异味的通风管道。
  脏就算了,连最基本的手脚都施展不开,几乎是蜷缩着身体爬过去的。
  当出了管道那一瞬,费慎有种自己再也直不起腰的错觉。
  他平躺在地,被灰尘呛得咳嗽几声,手脚脱了力,身心俱疲。
  原本淡蓝色的卫衣变得五彩斑斓,左一块黑灰右一块脏污,远看是抹布,近看像洗脚布。
  脸是黑的手也是黑的,头发就更不用说了,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从里面找出新鲜的蜘蛛网。
  费慎有点后悔,爬个屁的管道,他就应该直接把邵揽余绑走。
  目光移向同样在歇息的邵揽余,这位始作俑者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白衬衫脏得令人不忍直视,裤脚破了一块,头发乱糟糟的没了型。
  费慎心里顿时平衡不少,至少在过去这么久的记忆里,对方经常是仪表堂堂的模样,从未有过如此不修边幅时候。
  喘息片刻,费慎翻身坐起,一抬手扯掉了外穿的脏卫衣,只留下里面一件薄薄的短袖t恤。
  午时将至,先前的烈日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浓稠乌云取而代之。
  偶尔一阵凉风刮过,胳膊上生起细鸡皮疙瘩,还是有些冷。
  费慎体格好,衣服穿多穿少不影响,卫衣扔掉后,他说:“加钱。”
  邵揽余站直双腿,当着费慎面,一件件剥掉自己弄脏的衣服裤子。
  没发生什么奇怪的场景,衣服脱完后,里面还整整齐齐穿着另一套贴身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走到费慎跟前,递出右手。
  “想加钱,你要做的可不止这些。”
  费慎一把握住眼前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还没站稳,手上力道立刻松了,好像半秒也不愿意多握。
  邵揽余从容收回,问:“身上脏了,要不要洗个澡?”
  “您还有闲心洗澡呢?”费慎怪腔怪调说,“这荒郊野岭哪来合适的地方。”
  雾镇边界、城门列车站的侧后方,是一片荒废的村落,村落里有座枯树林,而通风管道的出口恰好位于此地。
  两人此刻便站在枯树林中,脚下是贫瘠开裂的黄土地,周边残留了许多凋零或坏死的木墩。
  飞鸟走兽蚊虫爬蚁,半只活物都没有。
  沉闷的阴云压在头顶上方,一丝活泛的气息都寻不见,唯剩枯败的光景。
  四面皆有路,邵揽余驾轻就熟,挑了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费慎停留须臾,最终认命地跟上了脚步。
  两人前后保持相同的速度,在邵揽余的带领下,当真找到了一汪形状不规则的水潭。
  水潭并不清澈,相反浮着一层幽深的黑绿色。
  乍一眼看去,形容诡秘莫测,里面很可能繁殖了大量藻类生物。
  风平浪静的水面不见丁点波澜,幽绿潭水倒映在费慎眼底,转化为一抹难以形容的嫌弃。
  “你要洗就自己下去。”
  邵揽余往回走了几步,立在费慎身侧,仅一步之遥。
  “你帮我下去试试,水凉不凉。”
  最后一字尚未出口,他猝不及防抬脚一踹,无情地将费慎踹向了水潭。
  好歹训练这么多年,费慎的反应不是盖的。
  清楚自己失去了重心,必然会落水,他没选择挣扎,反而顺势一侧身,精准扣住邵揽余手腕,强行把对方一块儿带了进去。
  扑通一下,潭中砸出巨大水花,迅速吞没了两人身影。
  潭水是意料不到的深度,重力使然,连续下坠几米后,费慎在水下屏住呼吸,睁开了双眼。
  手心已然空了,邵揽余不知何时游向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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