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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_分卷阅读_6

  她天生胆大,最大的挫折是吃了烤蜘蛛觉得好吃,听说越毒的东西味道越鲜美,自己偷溜出城进了林子捉了诡蛛回来,被母亲发现之后挨了生平最大的一顿暴打,烤蜘蛛也没吃成。
  好奇心起,便想去看看小鸡崽。万一他不幸死了,趁他现在活着,多看一眼是一眼。卫希夷这样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那个时候人的想法和后来的人是不一样滴~所以小公主是真心喜欢朋友的。并且不是早熟,就是……小朋友完全不懂婚姻什么什么的。
  ☆、再见面
  姜先暂居之所里,人来人往,十分忙乱。南君与许后也亲临其地,许后下令传来了医工,与姜先所携之医工会诊。南君看了一眼,镇定地吩咐:“去祭宫,将大祭祀请来。”
  容濯心系姜先,还是察觉到了这夫妇二人的隔阂。早在大殿上,容濯便觉得夫妇二人的相处并没有那么亲密。容濯有妻有子,别家离国之前,与老妻相处虽然少了少年时的激-情,却也有那么几分从容自在。反观南君夫妇,生疏而客气,不像是一家人。
  若说一国之君要有威严,则先唐公、姜先的父亲,对妻子也不是这个态度。若说王后要端庄,则姜先的母亲绝不至于每次对丈夫笑的时候,嘴角扯起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这对夫妇有问题呀。
  容濯将这个判断压在心底,急切地想要为姜先求得灵药。愈是荒远之地,生灵愈有不为人知的奇效,这是公认的。对南君行礼,不算什么有辱身份的事情,容濯是唐国之臣,南君自娶了许后,因许国而向王求得了一个承认,也算是一方诸侯。
  容濯长长一施礼,南君倒是痛快,将他扶起:“老翁为何行此大礼?公子在我宫中病了,是我招待不周,该我赔礼才是。”
  容濯道:“不敢。公子久居北方,来到此间水土不服,听闻南疆有灵药,还请南君施以援手。”
  南君苦笑道:“我生长在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水土不服,不如等医工和祭祀来。”
  此言合情合理,容濯等人却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姜先卧在床上,额上冷汗直流,轻轻唤一声:“老师。”容濯凑上前来,听他说“腹痛”。即大声道:“腹痛?可是吃的东西?”
  许后强笑道:“医工就快来了。”
  一旁奚简心情十分复杂,论起来,申王心头刺就这么水土不服地死了,是天意,谁都不怪,申王大业的阻碍没了,奚简为人臣,也是开心的。但是,自己作为旁观者,万一申王要表现亲情,将自己斥责,也不是不可能呀。奚简纠结万分,却又不敢帮着求情允诺回报。
  南君如鹰隼般的眼睛在容濯与奚简身上扫过,即猜到了真相,笃定地道:“大祭祀马上就到!如果大祭祀没有办法,我便下令全国搜寻巫医和医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公子的。”
  南疆与中土隔着千山万水,消息阻塞到连公子先的年龄都没能弄清楚,却不妨碍南君见到真人之后作出正确的推断。自从奚简与姜先两拨人到来,片刻功夫,二者之间的隔阂与防备,就像南君与许后之间的生疏冷淡被容濯看清楚一样,落到了南君的眼里。
  他想扶植姜先,并且时机正好。姜先是落难公子,需要支持,此时支持他,可比日后他羽翼丰满了再结盟划算得多。南君希望自己能够统治太阳下所有的土地,却也深刻地明白,南疆到中土,再到更北些的地方,距离有多么的遥远,征服与统治,都不是他现在的力量可以很快达成的。所以需要在中土落下姜先这一步棋。
  姜先不能死。
  同样的,对于奚简,也不能现在就杀了。南君与荆伯是竞争者,势均力敌,彼此忌惮。都知道必有一战,在时机还未成熟的时候,却又都隐忍不发,忙着扩充实力。申王的采风官如果死在南疆,必会被荆伯拿来做文章。
  奚简也感受到了危险,当机立断地表示:“公子重病,我这便回报我王,择派医工前来。”
  一听就是谎话!
  南君也不与他计较,这个烫手山芋走了更好!奚简见状,匆匆与容濯告别,不顾已经电闪雷鸣,飞快地奔出了王城。他的学生们大为不解,却不敢违拗老师,拖着还没有休息过来的疲惫身躯,穿着蓑衣,跟在马车后又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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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祭祀在第一滴雨落地之前到了。这是一位腰背佝偻着的老妇人,蓝色的衣衫上绣着夸张的图案,银丝里夹着几道黑发,拄一支铸着鸟头的青铜杖,杖头的青铜鸟喙夸张地与整个鸟身一般大。
  医工比她来得更早,得出一个“水土不服”的结论来。医治水土不服是他的拿手好戏,许后不是本土人,带来了许多陪嫁,南君励精图治,也尽力招徕他国之人,因背井离乡到了异地而产生的许多病症,给了医工无数练习的机会,总结出了一套法门。
  医工先说:“公子先天有些体弱,离国渐远,便易水土不服。此事极易,服几贴药就好了。”比起装束奇异的祭祀,医工更得容濯的信任,请他开了药方来。医工也不含糊,与容濯商议着药方。容濯听了,面露难色,对南君道:“不瞒南君,症候是说对了,这药,公子已经吃了一路了。”
  说完,将南君与许后都看了一下,果见许后的脸色更加不好。南君便问大祭祀有何良策,大祭祀用浑浊的眼睛将姜先从头看到脚,才缓缓地用晦涩的语言与南君交谈了几句。容濯听不懂此蛮人土语,只能等南君翻译。
  南君踌躇了一下,方说:“奇珍灵药倒不用,却需要一味诡蛛。需得背上花方长成人脸状的才好。然而诡蛛最怪,雨后放晴至少三天才会在山林里出现,少一刻都不行,如今已经下雨了。”
  容濯无奈,只得让医工先煎了药,平缓姜先的不适。姜先却忽然将上身探出了卧榻,吐了。
  上吐下泄了一阵儿,姜先脸色惨白,却觉得自己好多了。不多时,药也煎好了,姜先一声不吭地喝了一口,躺倒闭上了眼睛。南君见状,携众离开,临行前,执着容濯的手道:“殿中但有不适,即请告我。”他还要留下奴隶听用,却被容濯拒绝了:“言语不通,风俗不同,恐不堪用,反而不美。不若留一二通晓言语之人,以备不时之需。”
  南君笑道:“如此,便留两个听得懂的阉奴,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叫他们好传话。”
  容濯脸上带着不安与感激地谢过,目送南君一行人离开,客客气气地让阉奴去偏室里歇息,才到姜先面前来议事。
  任续已经在姜先的床前跽坐,姜先冷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闭眼躺在床上,急促起伏的胸脯却表明他根本没有睡着。
  容濯亲自将门关上,在任续旁边跽坐,殿内安静了一阵儿,姜先刷地推开夹被坐了起来。苍白的面颊,亮得有些瘆人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居然真的想!”
  容濯与任续反而很镇定,对视了一眼,任续不客气地说:“这些不是已经知道的了吗?”容濯也笑道:“是呀,多亏有了仙人示警。南君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件坏事。彼既有求公子,便不会对公子不利。这不是,我们已经商议好了的吗?”
  任续喃喃地道:“公子既得上天眷顾,便不会久居人下,唉,那个长着人脸样花纹的蜘蛛,听起来却有些不可信呐。若是仙人能再赐药,可就好啦。”
  姜先听他们两个一口一个“仙人”脸上瞬间红了,他对这两位托孤之臣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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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亡生活的锤炼,使姜先的心智快速地成长了起来,他紧急召来了容濯。男女之情他还懵懂着,却早已明白婚姻二字的份量。他的母亲将他托付与容濯的时候嘱咐了许多,其中一项,便涉及到了他的婚姻。
  此事须得与容濯相议。
  容濯才躺下不久,便被唤起,还道是姜先出了什么事,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踩着袜子便跑了过来。姜先见他来了,反而不急了,礼貌周到地请容濯坐下。容濯先往他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面有倦色,倒也没比下车的时候变差,才有心情从容问题道:“公子,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姜先噎了一下,婚姻之事是不可以马虎的,消息来源却……他后悔了,不该这么着急便请了容濯来,应该自己先想清楚的。容濯也不催问,却将他表情的变化都收入眼底,记在心里。
  姜先下了个狠心,才说:“方才,咳咳,我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对我讲……”他先扯了个谎,将长辫子的出现来历隐了去。
  容濯认真听完,并没有怀疑姜先“托梦述事”的真假。这世上多的是无法解释的事情,而上位者身上也常有些灵异之事发生——往往都是好事,显示上天对其眷顾之深。譬如圣王出生之时,据说室外有凤凰鸣叫。祭祀在国家生活中,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份量。
  容濯认真地询问了姜先梦中的情形:“依公子看来,示警的是仙人吗?男仙女仙?相貌如何?是管什么的神仙?除此之外,没事说过什么别的吗?仙人衣饰如何?仙人的礼仪如何?是与公子执礼,还是高高在上?是因为祖先的福荫庇佑还是因为公子的德行而来向公子示警?”
  姜先呆掉了!他颇有急智,毕竟年幼,经历比同龄人丰富曲折,比起活了五十多年的容濯,还是差了许多。他的急智如他所愿地让他过了第一关,万万没想到,容濯相信了“仙人入梦”之说,却又问出了这么一长串的问题。
  这要怎么回答?一句两句,姜先自认能瞒得过容濯,被追问每一个细节,他就不能保证了!他可以编造出一份比较完整的神话故事,包括衣饰的细节,却不能保证在讲话的过程中,因为自己语气、表情的失误而被察觉!
  见微如著,容濯是行家。作为容濯倾注了心血教导的学生,姜先对此毫不怀疑。
  以手遮目,姜先缓缓放下手来,揉了揉脸,苍白的面颊上显出点羞涩来:“哎呀,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先生,咱们说眼下的事情!”
  不料容濯居然懂了他的心思。不就是梦里遇到某某仙女,有了好感么?这样的事情,传说故事里也有很多嘛!容濯宽容地笑了:“臣不过是想为公子记下来,传与后世而已。好,那便先说眼前之事。”
  姜先咳嗽一声,变得自然了一些,缓声道:“我年幼,此事还是要老师拿个主意。婚姻之事,结两姓之好,然而蛮夷之人……”说到一半,又止住了,眼前两只红鞋子的尖儿一前一后地晃着。
  说到一半,改了口,认真地问容濯:“听说南君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且求娶于许国。是否?”
  容濯严肃了起来,对姜先道:“还请公子召任将军同来。”
  姜先面上一红:“老师说的是。”商议大事不请任续,这是不妥当的。
  须臾,任续亦来,脸上还带着枕头印子。见容濯已在,任续略征了一下,视线下移,看到了容濯的脚上,旋即收回。容濯等他打量完,与他见礼,待他坐好,才说:“方才公子梦中惊醒。”任续问道:“可是有不吉之兆?”容濯道:“南君有心在公子婚事上做文章。”
  任续也问了一遍细节,姜先的心又悬了起来,任续问不到细节,也不甚纠结,言语间却颇多怒意:“堂堂公子,岂是蛮夷之人可以挑拣的?况且他们离得远,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便是流亡的另一个目的了,避祸是真,求贤是真,若能结一门有力的亲事,也是真!
  在时人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婚姻之事本就是结盟。彼此看中对方的能力或者潜力,今天我帮你,明天我倒霉了,你也帮我。这才是约为婚姻的必不可少的一个考量。能在落难的时候被别人看上,那也表示自己是极有价值的。
  最后,得到一个结论,南君不是一个好的联姻对象,所以,要婉拒。
  得出结论容易,施行起来却很难。姜先早熟懂事,终究是大国储君,被捧着长大的。评估的眼神并非没遇到过,但是被当成一块猪肉一样打量,就差上手揣一揣肥瘦,这就让他难以容忍了!南君夫妇看他的眼神,像是已将他握在掌中一般。
  可恨!
  姜先急怒攻心,又吃了不惯的生食,兼之水土不服了一路,终于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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