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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601节

  杨溥便道:“东宫的官吏,非朝中官吏,东宫的官吏大多年轻,资历较浅,虽处春风得意之时,心气却还未磨平。让他们去观政,其一是向陛下表明,太子殿下紧跟陛下,父唱子随,这是孝。”
  “其次,也是告诉天下人,太子殿下支持新政,并非是做表面文章,而是要落到实处,即便是太子殿下自己的僚属,也需下放至太平府,了解新政的利弊。这其三嘛,这些官吏,前往观政,太子殿下也可借机观察他们,谁是可造之材,谁冥顽不宁,又有谁嚣浮轻巧,一看便知,在詹事府中,若只谈经义,纯粹只看奏疏制诰,是难以看出人的深浅的,借此机会,太子殿下心里也有了一个数,有何不可?”
  朱高炽暗暗点头,接着看向张安世:“安世,你负责安置这些人。”
  张安世道:“那若是委屈了他们,到时可别怪我。”
  朱高炽道:“这是要紧事,委屈不委屈无妨,重要的是……要看紧,到时孰优孰劣,你离得近,看的更清。”
  “是。”张安世大喜。
  张安世偷偷看了杨溥一眼,这杨溥干事情,一二三四五,很有章法,你说他阴损吧,也不对,人家是明着来,属于阳谋。可你说他正经吧,这些手段,却又不按常理。
  张安世咳嗽一声:“杨师傅,对太平府怎么看?”
  杨溥道:“真话还是假话?”
  张安世道:“真话。”
  杨溥道:“前些时日,太子殿下读《汉书》,不断称赞汉文帝时期的廷尉张释之有贤才,可我回答太子殿下说:张释之诚然有贤才,但如果不是汉文帝宽厚仁爱,他也无法施展他的抱负。”
  顿了顿,杨溥继续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杨溥才资浅薄,却能蒙威国公举荐,太子厚爱,引以为肱骨腹心,那么今日之杨溥,私人的喜好和憎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世上只有一个竭尽全力为太子殿下效命的杨溥,为效犬马之劳,万死难辞。”
  第336章 替罪羊
  杨溥把话说尽。
  其实他很清楚,这是来源于信任的问题。
  杨溥本就是翰林出身,此后又入东宫,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出谋划策,张安世确实有一些不放心。
  而杨溥的回答,其实是最难的,因为他若直接说我完全赞同太平府的新政,这不免显得无耻。
  因为这样的读书人,观念是很难更改过来的,哪怕是杨荣,也是一步步地观察,甚至亲自到了太平府各县去寻访,才觉得太平府的新政大有可为。
  可若是说他并不认同太平府,那么太子和张安世就不免要生疑。
  你既不认同,参与如此机密的军机大事,谁敢信任?
  杨溥的回答,恰到好处,他撇开了太平府好坏的问题,因为是好是坏,本身得看谁来推行新政,新政的成效将来会如何,这些事,是可以搁置的。
  可他尽心竭力,无非是因为他是一个读书人,而读书人之中,士为知己者死或者访遇明主,继之以死,本就是士人的道德之一。
  既合理的解释了自己的动机,又算是表了态,最紧要的是其中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不会让人生出对他的小视和个人品德的厌憎窒之心,可以说,这番回答,可谓是尽善尽美。
  张安世细细一思,朝杨溥拱拱手。
  杨溥又泰然自若地道:“现在最紧要的是,整个东宫的问题……朝中百官,已有自己的固执己见。陛下既已决心新政,百善孝为先,那么太子殿下定要亦步亦趋。太子殿下既已决心支持新政,东宫的僚属,也必须让他们换一换脑袋。”
  “这也是为何,我要请殿下将一批东宫僚属送去太平府观政的原因。可观政,不是做文章,要落到实处,可不容易……”
  说到这里,杨溥看向张安世:“府衙和各县,要空出一些闲职来,如县里,可设两个主簿,一个主簿是县里的,另一个,东宫委任了去,当然,让他们观政一两年,自然还是要调回东宫的。起初让他们尝试一下一些小事,若是可造之材,就给这些观政的僚属紧要的事去让他们办。”
  “功考的事,放在太平府,免得有人仗着自己是东宫的属臣,又是詹事府清贵,不将地方官放在眼里。所以……等观政结束之后,他们的功考,由本地的县令,以及府衙共同书写,送至詹事府,太子殿下既已有决心,那些不合格的,自然也该疏远了。可若是果有对新政有了真知灼见,且勇于任事之人,理当担负重任。”
  杨溥笑了笑,接着道:“此外呢,这府衙里啊,只怕还得有两个少尹,其中一人……就留给杨某吧。”
  张安世:“……”
  这个显然有点令人意外,朱高炽诧异道:“杨学士也去?”
  “不去如何知晓新政的成效?将来又如何辅佐殿下?”杨溥眼中透着坚定,道:“殿下,下官若是都不去的话,那么这詹事府上下,就没人肯去了。”
  朱高炽不禁唏嘘,他凝视着杨溥道:“只是本宫这里……”
  “殿下……”杨溥道:“殿下奉旨……辅佐陛下,说起来,殿下其实就是监国的太子,可现如今,这天底下的国家大事,还有什么比眼下的新政紧要?殿下啊……看待问题,一定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尤其是国家大事,尤其是如此。”
  “大明万里江山,万万百姓,每日发生的事多如牛毛,什么事紧要,要立即处置,什么事可以搁置,这才是储君应该做的!如果事事操心,那么非但不能处置好国家大事,反而会乱作一团,殿下急于想要得到陛下的认可,许多时候,劳形于案牍,这本也无不可。”
  “可敢问殿下,眼下最当务之急,关系到天下苍生社稷,甚至是我大明江山之事,是什么?”
  朱高炽没有犹豫,便立即道:“新政?”
  杨溥道:“对,治理天下,必然要有国策,这国策乃至关紧要的事,殿下若只是口头支持一二,这是不成的,殿下可以不知兵、不知书,不知农工,也不知商贾贸易,可殿下却必须知道,新政的根本是什么,它需达成什么目的,过程中会产生什么样的问题,又有什么解决和应对之道。”
  “现在许多读书人,总是崇尚垂拱之治,显然这些人,对于圣人所言的垂拱之治,了解不多。总认为只要安享太平,信任臣下,礼贤下士,天下即可大治。这样想是不应该的。圣人所言的垂拱之治,其本质是希望君主能够抓住重点,而不去为细枝末节之事分心劳力,眼下这新政,才是殿下的重点。”
  朱高炽听罢,便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不但你要去任这少尹,便是本宫……”
  杨溥点头道:“殿下要多去,所有太平府的钱粮情况,以及各种事务的应对之道,都要了然于胸,至于每一个太平府的政令,这政令背后的目的,最后达到的结果,也需做到心中有数。”
  朱高炽心悦诚服地道:“好,那就依卿所言。”
  朱高炽站起来,踱了几步。
  他开始下意识地学习朱棣了,只是……他身子肥胖,走起来有些像鸭子。
  朱高炽沉吟着道:“所有信任的知府、知县,他们的功考……东宫都要亲自过问,告诉他们,本宫会亲往巡视,对新政执行不力者,也绝不会宽恕。”
  “当然,各府各县……的情况有所不同,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请教安世,安世……这样吧,你这个太平府府尹,就费费心,暂时都督各府各县事。”
  “啊……”张安世苦着脸道:“这个也叫我管?我是领府尹俸的啊,名不正言不顺。”
  朱高炽想了想,道:“那我奏请父皇,眼下,不能出丝毫差错,既然要做,就要将事做好。当初是你首倡新政,难道你还想偷懒不成?”
  这话直接将张安世堵得无话可说,张安世只好道:“是。”
  朱高炽便又回头看一眼杨溥,道:“杨学士,你再拟一分细细的章程来,本宫上奏父皇。”
  杨溥道:“是。”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张安世见无事,便跑去寻朱瞻基了。
  朱瞻基此时正坐在书房的桌案跟前,提笔写着什么。
  他很是认真,以至于张安世走了进来,他也没有发现。
  张安世蹑手蹑脚地到了他的身后,突然猛拍他的双肩。
  这一下子,朱瞻基没有吓一跳。
  倒是那朱瞻基身边的宦官,却是吓得面如土色,顺势就跪下,口呼万死。
  要知道,有人出入,侍奉的宦官应该需先通报的。
  可来的是张安世,这宦官哪里敢轻易做声,毕竟不敢得罪了威国公。
  可张安世好胆,直接跑去吓皇孙,这皇孙受了惊吓,不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倒霉吗?
  朱瞻基倒是没有被吓住,只是道:“阿舅,你这么大了,却还跟孩子一样。”
  朱瞻基搁笔,转头,稚嫩的面庞看向张安世。
  张安世嘿嘿一笑:“这不是许久不见了吗?哎呀,我家瞻基又长高了。”
  朱瞻基道:“还早着呢,我将来会比阿舅还高。”
  说罢,比了比自己的个头,发现自己距离张安世还差得很远,不禁沮丧。
  张安世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桌案上,好奇道:“你在写什么?”
  朱瞻基却是连忙将桌案上的纸收了起来,道:“随手写的,阿舅别看。”
  张安世幽怨道:“瞻基已不和舅舅交心了,舅舅可是将心肝挖给你的呀。”
  朱瞻基歪头想了想:“我没见阿舅的心肝呀。”
  张安世俊目一瞪,道:“妈的,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张安世骂骂咧咧,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趣味,便道:“好啦,我们务必要精诚团结,咱们是自家人,要一条心,噢……教你的博士呢?”
  “他?”朱瞻基道:“只让我在此做功课,然后被父亲召了去。”
  张安世道:“他对你好不好?”
  朱瞻基道:“对我倒是很好,就是……对阿舅不好。”
  张安世听罢,激动起来:“咋啦?”
  “他骂阿舅祸国殃民,还说……还说……”
  张安世恨得牙痒痒:“此人叫什么?”
  真是岂有此理,总有妖人在他家外甥跟前坏他名声。
  朱瞻基便道:“刘舟。”
  张安世却是道:“你来,我带你去瞧热闹。”
  说罢,拉着朱瞻基往詹事府的大堂走。
  果然,这儿已是人满为患。
  不少的詹事府属官们都来了。
  很快,有人激动地反对着什么,再过片刻,便有人一脸沮丧。
  直到最后,有人怏怏出来。
  “哪一个是刘舟?”
  朱瞻基躲在回廊的角落,指了指。
  却见一人,看上去颇年轻,可此时脸色惨然。
  张安世笑了:“等着瞧吧,过些日子,我好好收拾他,给你出出气。”
  朱瞻基不由道:“阿舅,是给你自己出出气。”
  张安世一拍他的肩膀道:“分得这么清干嘛?你我之间,本是一体,你身上还流着我家的血呢,给我出气就是给你出气!瞻基,你长得越大,越不懂人情世故了。”
  朱瞻基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刘博士会挨打吗?”
  张安世道:“阿舅只诛心,不打人。”
  “噢。”朱瞻基淡定了。
  詹事府上下,已是哗然。
  不少人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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