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窗外的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灌进来,头发扑到了我脸上,我看着他一刻也没移过眼睛,“不知道,没人知道。”
  车在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林渡舟转过头来,神情似乎有些抱歉,“师哥,辛苦你了。”
  “没事,林沉岩犒劳我了,”我看着他拿起水瓶,慢条斯理地喝水,表盘上金色的指针晃着光,凸起的喉结上下浮动,我说得轻描淡写,“我和他上床了。”
  林渡舟握着瓶子的手一抖,水从瓶口漏出来,浇了他一身,我嘲笑道:“羞死了,快三十岁还尿裤子。”
  他有些难堪地看了我一眼,眼尾泛起丝丝的潮红,埋头擦了擦水渍,继续握上方向盘,车往前行进。
  风又从窗外灌进来,我被裹在里头,乘着风,感觉身下轻飘飘的,就像林渡舟的怀抱,他最喜欢仰靠在沙发上搂住我的姿势,我们好多回就在这样的情境下沉浮。
  所以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乘上了林沉岩的腰身,我习惯以这样的开头让我们的亲昵启程。可是林沉岩和林渡舟不太一样,他宽大的手掌迅速禁锢住我的腰,然后一使力,就将我推倒在他面前。
  虽然按照林渡舟的话来说,尽管在我们两情相悦的状况里,我是更辛苦的那一个,但他喜欢我占据主导的位置,喜欢我在他身前,喜欢我微微俯视他的神态。我也一次又一次地欣赏过他仰望我的目光,干净,虔诚,充满希望。
  有时候在剧烈的碰撞中我分神,想到如果我哪天得道高升,就凭借这样的视线,我相信他会为我供上一生的灯。
  但当将这样的开头用在林沉岩身上,得到的却是他的束缚、压制,几乎没有任何犹疑的反客为主。
  当我跟林渡舟说,那天林沉岩一只手就能掐住我两个手腕,并且还使我无法动弹的时候,林渡舟抿了抿嘴,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似乎在说我不用向他披露这些细节。同时他似乎又很在意,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指尖屈伸,好像在想这真的是这双手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傻弟弟说:“那样你会很疼。”
  “我不记得了,”我一笑,和他并肩走进电视台,压低了声音,“如果你看见壮丽的日出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清晨爬上山的辛苦怎么会记得呢?我的意思是,我只记得那种感觉很好。”
  林渡舟瞥了我一眼,帮我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言外之意,“……很刺激?”
  “嗯,”我回答得坦坦荡荡,“是的。”
  我们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他又垂下头,仔细地看自己的手,指尖又屈伸了一回。
  “还在想怎么做到的吗?”我问。
  “不是,”林渡舟大言不惭,“我在想,下次我也要这样。”
  我安慰他,“没关系,弟弟,不是有他吗?”
  林渡舟皱眉,“你们还要有下次?”
  尽管明明是同样的一个人,听他这么说,我竟然生出了一些有逾忠诚的负罪感,于是澄清道:“不都是你吗?我只是见到了你不同的一面而已。你说……要是有人格融合的那一天,到时候你会更喜欢哪个姿势?”
  林渡舟微微侧过头来,看着我,看起来似乎也可以说是瞪着我。
  我彻底开怀了,继续逗他,“我让林沉岩把你们的高档公寓卖了,搬来和我一起住,他不愿意。”
  林渡舟没说话,我在旁边添油加醋,“到底你做主还是他做主啊?”
  傻弟弟忍无可忍,掏出手机就开始浏览住房买卖信息。眼看他手指飞扬,在屏幕上滑得快擦出火来了,我连忙制止,笑得肚子疼,“行了弟弟,咱不卖,再留一会儿,说不定往后我搬过去呢?”
  林渡舟停下,立即就要答案,“什么时候?”
  “……哈?”我愣住,“我能有个缓刑吗?”
  “师哥,”林渡舟泄了气,“我想……”
  上行的电梯停下,“叮”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紧接着电梯门打开,外面正等着好些人,看见林渡舟都跟他问好。
  林渡舟一一点头回应,拉着我的手臂走出电梯,等后面黑压压的人群涌进去之后,才接着把话提起,“我想你……”
  话音未落,庄临意咧着嘴跑过来,手里还抱着爆米花,鸭舌帽也压不住蓬松的头发,看见我们就乐呵呵的道:“师哥,林医生,你们来了。我和纪南师哥去挑了演出服,顺路就先过来了。”
  一偏脑袋,果然纪南站在不远处,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们。
  “你去准备吧,”我悄悄拍了两下林渡舟的后腰,“待会儿见。”
  林渡舟的话还没说完,显然是一副被憋住的神情。我朝他点了点手机屏幕,他抿着唇垂眼,黯淡地转身走了。
  今天是9月29日,星期六,电视台举办了一场激励学生的讲座活动,请了不少有一定学术成果的人来做演讲。傻弟弟虽然恋爱脑,却好歹一路成了博士后,穿过惹人眼目的红袍子,蹦出一句术语来我们都听不明白。他理所当然地站在讲台上,镁光灯笼罩着他,在他沉着持重的神色背后,拉下长长的、孤寂的阴影。
  “你还蹦哒呢?”纪南一开口就没好话,“我以为你纵欲过度而亡了,像西门庆似的。”
  我不理他,纪南走近,“那前天晚上跑那么急做什么,林渡舟不是好好的么?”
  我没好气,呛他道:“赶着回去纵欲,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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