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元毕竟只是傀儡，不可能得到辽东军的信任，所以辽东军中的许多事情，董元恐怕真的是不大清楚。
而且汪兴朝要维持自己的威望，明面上肯定是要做出一副清廉之态，背地里自有人为他搜刮财富。
“唐家、赵家、谭家……！”董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起甲山谭家已经投靠了龙锐军，继续道：“辽东六姓，那都是富可敌国的家族……！”
秦逍含笑问道：“皇甫家如何？”
董元想到皇甫云昭早就率军归附秦逍，犹豫了一下，秦逍道：“但说无妨，不必顾虑。”
“皇甫将军倒是个清廉之人，但皇甫家的族人多年来也都是聚敛了不少财富。”董元小心翼翼道：“不过皇甫将军弃暗投明之后，汪兴朝查抄了皇甫家，皇甫族人许多都被下狱，家财也都充入军库。只是层层贪墨，被充入军库的家财，应该不到半数。”
秦逍道：“辽东军库自然也是在辽东军的手里。”
“是，辽东军的银库和军械库，都护府都无权过问。”董元道：“都护府只是派了官员帮忙打理粮草。”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大将军是否派人控制了粮仓？城南有一大片地方修建了粮库，囤积了几十万石粮食，汪兴朝派了上百人把守，若不能尽快控制，恐怕会有人从中作祟。”
秦逍笑道：“不用担心，入城之后，立刻派了兵马直接去找粮仓。守卫仓库的辽东兵都已经缴械投降，现在粮仓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董元忙道：“大将军运筹帷幄，真是令人钦佩。”
正在此时，却见陆小楼已经从入口出来，随即启动机关重新将地库入口封住。
“小楼，有件差事想让你去做。”秦逍看着陆小楼，含笑道：“查抄叛军家财，这件事情肯定是势在必行。我想让都护大人主理此事，由你协助都护大人一起办理。辽东六姓之中，皇甫家的家财已经被汪兴朝下令抄没，剩下五姓都是劫掠民脂民膏的元凶，所以必须要一一抄没。”
董元听得此言，立时明白秦逍的意思。
抄没家财，这往往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美差。
但董元却明白，秦逍此番无非是借用都护府之名抄没辽东将官的家财而已。
“大将军，是否将他们的家财尽数抄没？”董元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不知大将军如何处置五姓族人？如果将他们全都处决自然无事。可是大将军如果宽厚，赦免他们的死罪，那么五姓族人加起来有上千之众，我只担心这些人以后的生计……！”
秦逍淡淡笑道：“都护大人才是宽仁。如果他们真的在乎自己的生计，当初也就该在乎百姓们的生计。我不是屠夫，不会对五姓斩尽杀绝。不过都护大人却可以想个办法，将这五姓族人分别迁徙到东北诸县，按人头给他们分配田地。我记得按照均田策，一名百姓可以获得至少五亩田地，那就以此为标准，每人分给五亩土地，让他们自食其力便好。”
陆小楼在旁冷笑道：“东北许多百姓被五姓逼得流离失所，甚至有人活活饿死。如今大将军给他们分田地自食其力，那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是是是！”董元立刻道：“我明白了。”
“抄没的账目，就由都护大人派官员负责登记。”秦逍道：“具体行动，就由陆校尉带人办理。”看向陆小楼道：“你回头先和都护府的官员一起清点一些辽东军的银库和军械库，将具体的账目记录好。抄没出来的家财，到时候都充入府库。”
陆小楼拱手称是。
能够将此事交到自己手上，陆小楼自然知道这是秦逍对自己的莫大信任。
秦逍知道刚拿下辽阳，诸事繁多，还真需要董元等一干城中的官员协助处理，所以对董元倒是十分和气。
虽然秦逍极力想让辽阳尽快恢复平静，但一场血战过后，城中还是显得有些混乱，哪怕是过了数日，城中总体都稳定下来，但人心显然还是有些惶恐。
即使都护府颁布了安民告示，但百姓们一时之间还不敢出门。
不过龙锐军入城之后，秩序俨然，军纪严明，对城中百姓确实是秋毫无犯，所以过了四五天，百姓们也都开始试探着出门，待感觉龙锐军确实不骚扰百姓，那种惶恐不宁的情绪才开始缓解下来。
秦逍这几日自然是诸事繁多，麾下的将领们也都是各有事情。
维持城中的治安，安抚百姓，清理战场，修补城墙，赏赐将士们，收容降兵等等事务也确实让秦逍和麾下将官们空闲不下来。
直到入城之后第六天，秦逍才召集了麾下诸位将官在大将军府内相见。
这一战虽然死伤了一些军士，但以攻打一座庞大坚固的城池而论，付出的代价已经是远远低于诸将之前的设想。
火雷营的秘密行动，其实不少将领事先根本不知道。
谁也想不到只是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就将辽阳城拿下，几乎是彻底将辽东军诛灭。
议事厅内，诸将的心情显然都很好，谈笑风生。
待得秦逍和顾白衣出现，诸将都是起身行礼。
“都坐下说话。”秦逍看起来也是心情不错，和顾白衣坐下之后，才道：“会议之前，有一件喜讯先和大家一同分享。”向顾白衣道：“顾将军，你来和大家细说。”
顾白衣扫视众人，含笑道：“诸位都知道，汪兴朝垂死挣扎，暗中勾结了渤海人，意图让渤海水军袭扰我军后方。渊盖建很痛快答应出兵，可汪兴朝并不知道，渊盖建不但出动了渤海水军，而且向渤海扶余府集结重兵，图谋不轨。”
皇甫云昭皱眉道：“扶余府与我大唐玄菟郡毗邻，渊盖建在扶余府集结重兵，难道是想侵攻玄菟？”
“渤海确实是有这个意图。”顾白衣道：“据说渊盖建身体每况愈下，精神却愈发的疯狂，做梦都想吞下东北四郡。汪兴朝向渤海求援，正中渊盖建下怀。他派出渤海水师，准备吃下宁化港，一旦成功，集结在扶余府的渤海大军就可能向西进军了。”
诸将都是握起拳头。
“不过大将军说了，有一桩喜讯要告知大家。”顾白衣含笑道：“我军大破渤海水师，不但斩杀了渤海水军统领渊盖甲，而且缴获大小战船数十艘，杀死渤海水兵近千人，余者尽皆俘获。”
此言一出，在场诸将都是惊喜交加。
“屠统领果然了得。”姜啸春感慨道：“比起攻打辽阳城，他应付渤海水师更加艰难。”
顾白衣笑道：“现在也可以和大家说明白了。此次海战，不但是屠统领所部拼死奋战，最主要的是太湖王令狐玄带着太湖水军倾巢而出。大将军得知渤海水军出兵后，立刻与太湖王取得了联络。太湖王知道此战关乎大唐国运，一旦被渤海水军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秘密带领太湖水军出击，而且精心设下了圈套。渊盖甲自以为渤海水师对我辽西水师有绝对优势，轻敌大意，落入了太湖王设下的圈套，导致大败。”
众人闻言，都是欢喜振奋。
“太湖王出手不凡。”姜啸春笑道：“大将军，江南之乱，也是太湖王出手相助，真乃大义之人。”
秦逍颔首道：“我两次艰难时候，太湖王都挺身而出，确实是义薄云天。”
“大将军，缴获了渤海水师的大批战船，我辽西水师有了这些战船，那更是如虎添翼。”宇文承朝也开口笑道：“屠统领手里多了这么多战船，恐怕是欢喜的睡不着觉了。”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太湖王和屠统领正在处理战后事宜。”秦逍感慨道：“其实虽然取胜，但这次海战太湖军损失不小，也有近千弟兄死伤，我准备拨出一笔银子，从重抚恤他们的家人。此外因为战事激烈，虽然缴获了不少战船，但许多战船也遭受破坏，要修复完好，也还需要一大笔银子。”
众人都是点头。
“不但是海战死伤的兄弟，还有这次攻打辽阳，也有许多弟兄战死。”秦逍神情肃然，道：“你们清点之后，报上名单，也都要从重抚恤。另外有功的将士都要重重赏赐，不可疏忽。”
姜啸春起身拱手道：“大将军，末将入城之后，奉命领兵控制了辽东军的银库，仔细清点过，银库里存银堆积如山，至少有三百万两之巨。末将从银库的看守口中得知，此前银库里的存银本来极少，是汪兴朝下令辽东军的大小将领缴纳银子充作军费，辽东诸将不敢违抗，许多将领都缴纳了现银，这才将银库堆满。赏赐将士们的商银，可以从银库提取。”
秦逍微点头，看向陆小楼，含笑问道：“陆校尉，这些天你是最辛苦的，情况如何？”
第1718章 藏富于民
陆小楼起身来，拱手道：“触目惊心！”
他说出这四个字，在场诸人都有些疑惑，不明所以。
“好好和大家说说。”
陆小楼这才道：“属下奉大将军之命，与都护府一同抄没五姓家财。五姓的宅邸店铺都已经派人查封，这几日日夜不休，也才抄没了唐家和赵家，昨晚也才将这两家的家财清点完毕。”说到这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账册，打开道：“账册上详细登记了抄没出来的金银财帛，我在这里向大家大概说一下。”
这几日诸将各有事情在身，对陆小楼负责查抄之事虽然略有耳闻，但具体情况也都不清楚。
“先说唐家。”陆小楼道：“唐家宅邸的奢靡先不说。在唐家发现了一处地室，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在汪兴朝的宅邸发现了地库。唐家在地库之中储存了黄金五万七千四百两，现银堆积如山，达到一百六十四万两……！”
此言一出，厅内一阵骚动。
“好家伙，唐家是将地库当成了国库。”有人惊声道：“那是多大的地库，能储存这么多金银？”
陆小楼笑道：“回头你们可以去参观一下，说是地库其实还客气了，应该称为地宫。地宫之内装放金银的箱子堆积如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一名辽东将领竟然会贪墨如此之巨。”看着手中的账册道：“如果将金子换算成银子，仅这一处地宫的银两就高达两百万两之巨。此外另有古董字画以及各种古玩珍宝，折算成银两，至少也将近二百万两之巨。唐家在辽东还有许多的店铺，不算唐家名下的土地，仅在辽阳城内抄没的唐家资产，可达五百万两。”
宇文承朝出身世家，此时也是惊骇道：“一名大将，资财达五百万两，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此外唐家有自己的粮仓。”陆小楼道：“我们审讯得知，唐家在辽东诸县都有庄田，许多的粮食都储存在庄田之内。我们从唐家在辽阳城内的粮仓里抄没了六万石粮食，但这只是唐家库存粮食的一部分而已。”
有人皱眉道：“唐家储存这么多粮食，唐家族人能吃的完？”
“你们可就不懂了。”陆小楼笑道：“我也很奇怪，唐家储存大批金银珍宝倒也罢了，那么多粮食放在粮仓里，难道不怕烂了？而且唐家名下的田产高达万顷之多，每年收获的粮食都不在少数。我仔细审讯，才知道，唐家每年都会将粮食暗中贩卖，变为现银，那地宫里的银子，许多就是贩卖粮食所得。”环顾众人，问道：“诸位可知道唐家的粮食都卖向何方？”
众人面面相觑，宇文承朝忍不住问道：“总不会是卖到北方草原上？”
“宇文郡尉一针见血。”陆小楼道：“你说的没有错，这其中一部分粮食，就是通过阜城贸易场的粮商卖到了北方草原。北方诸部每年暗中从东北收购大批粮食，遇到诸部出现粮灾的时候，阜城的粮商就会将粮价翻倍，从中大肆牟利。除了北方诸部，还有渤海。渤海每年也会从东北购入大批粮食，而供应者就是辽东军那些有权有粮的将领。”
在座诸人都是愕然。
一直没说话的轩辕冲握拳道：“东北前些年遭遇天灾，官府没有拿出多少粮食赈济灾民，多少百姓被活活饿死。想不到这些畜生却将粮食卖出去……！”
“陆校尉，赵家又是什么情况？”宇文承朝问道：“从赵家抄没多少家财？”
“虽然赵家及不上唐家，但统计下来，所有的家财折合白银也在三百万两以上。”陆小楼道：“汪家、唐家和赵家三姓，抄没的家财将近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之巨。剩下五姓之中的谭家和贾家，谭家在甲山，已经将资产献了出来，不在我们统计之列。贾家现在还在清点，虽然还没有清理完毕，目前来看，应该也将近两百万两之巨。此外五姓之下还有诸多的贪官污吏，这些人的家财肯定比不上五姓之巨，可是如果一一清点，加起来的数目肯定也是极其庞大。都护府派了户部清吏司一直帮忙统计，按他们的估算，最终抄没出来的资财，应该在三千万两银子以上。”
在场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寒气。
大唐鼎盛时期，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在两千万两银子左右，如今国力衰弱，远远不及这数目。
三千万两银子，至少是大唐帝国两年的财长收入。
这些收入要用到帝国的各项开支，而辽东军聚敛的财富，却是静静躺在地库之中。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知道，虽说这些是辽东军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但也已经是极其恐怖的数目，每一两银子，都沾满了东北黎民的血泪。
而且诸人也想到，如果这些银子真的用在辽东军的建设上，恐怕辽东军将成为一支无可匹敌的恐怖军团。
如果是这样，莫说击败这支军团，恐怕龙锐军早就被辽东军吞的连皮都不剩。
秦逍此时终于开口道：“此战过后，平定了汪兴朝这伙叛军，而且收获颇丰。大家也都听到了，最终收缴的银两数目，应该在三千万两银子以上，此外缴纳的粮草也是一个庞大的数目，这些粮草至少能支撑我军使用数年之久。”感慨道：“可是大家也都明白，无论是银子还是粮草，都是辽东军从百姓身上榨取而来，我们不能不给百姓一个交代。”
诸将一时都不知道秦逍会如何处理这样一笔巨财。
缴纳给朝廷，那当然是不可能，即使赏赐麾下将士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但在几千万两银子面前，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我仔细斟酌了一下，准备给东北四郡免税一年，各行各业都无需缴纳赋税，让百姓喘口气。次年的赋税只需要缴纳从前的三成。两年时间，均田策也就足以在东北四郡全都推行了下去，到时候再仔细斟酌赋税的额度，从低收取。”
话声刚落，轩辕冲第一个起身，跪倒在地，感激道：“大将军宽厚仁慈，属下替东北四郡的百姓拜谢大将军！”
在座诸人虽然对赋税之策并不懂，但也都知道，即使是朝廷鼎盛之时，也没有如此免除赋税。
朝廷或许会开恩免除几个遭受天灾的郡县赋税，但如此直接免除整个东北四郡的赋税，自古以来那也是没有过。
大家知道，这也正是因为此次抄没辽东军的家财，获取了一笔天文数字的钱粮。
但即使如此，秦逍如此痛快地免除东北四郡一年赋税，也确实是魄力非常，心中也确实想着百姓。
“轩辕校尉快请起。”秦逍抬手道：“咱们在一起剪除叛军，本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嘴里喊口号没有用，咱们给老百姓一点实在的东西才是言出必行。”
“大将军此举，不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且龙锐军也将受东北百姓真正的拥戴。”顾白衣含笑道：“大将军护卫东北百姓的安危，免除他们的赋税，这比什么都有用。他们得到免税的消息之后，必然会竭尽全力用户大将军和龙锐军。”
皇甫云昭一直没说话，此刻也终于道：“顾将军言之有理，收拢人心，这道政令比什么都有用。百姓真正得到了实惠，大将军和龙锐军就算想离开东北，他们也不会让咱们离开了。”
“藏富于民！”顾白衣道：“我们待百姓如自家兄弟姐妹，让他们将咱们当成自己人，龙锐军在东北的根基自然是扎实无比。日后如果真的有艰难时候，他们也会主动出手相助。”
窦雄道：“咱们东北人最是讲义气，有恩必报。大将军如此恩惠，百姓都会记在心里，顾将军所言极是，等到了以后我们真有难处，东北四郡的百姓也会鼎力相助。”
秦逍笑道：“咱们心里有他们，他们心里也才有咱们。”顿了一下，道：“本来此事是准备和大家商议，现在看来，大家似乎都没有异议。既然如此，咱们就这样定了。”
众人都是笑道：“大将军英明！”
“陆校尉，你的事情还要尽快办下去，不要出差错。”秦逍向陆小楼叮嘱两句，这才继续道：“今日还有一件要事与大家商议。”顿了顿，才继续道：“渤海水师虽败，但渊盖建集结在扶余府的兵马尚在，对玄菟郡依然是威胁。此外我们虽然拿下了辽阳，但玄菟郡还有辽东残部镇守，虽然玄菟郡并无多少辽东兵马，但自然还是麻烦。歼灭玄菟郡的辽东军残部，收复玄菟是刻不容缓，所以今日和大家商议一下，谁能领一支兵马收复玄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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