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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葛二郎道:“我自小长在北方,到了这里,见到了许多稀奇物事。便如柑橘、黄橙、枇杷、竹笋之类,便都是以前未见。这里水多,有各种样的鱼。对了,以种缩颈鳊,最是美味。”
  说到这里,葛二郎又道:“还有,还有。年初从宜城县引了些甘蔗到村里种了,现在都大了。我听说此物最甜,可惜都说现在太小,吃不得。”
  王宵猎心中一动,却是忘了甘蔗这种经济作物。
  南方很多地方都能种甘蔗,而且此时也比后世温暖,襄阳一样种的。只是此时比不得唐朝,襄阳只有宜城等靠南的地方,有山地阻挡寒流,甘蔗还能正常生长。不过这里的甘蔗,与明州、四川、番禺等盛产甘蔗的地方比,甜度远远不如。不用来榨糖,而只是当作水果食用。
  不够甜又怎么了?这个时代的糖实在太贵重,成本高些,一样是赚钱的买卖。
  王宵猎在这里设庄园,主要的目的是引种南北作物。襄阳正处南北中间,南方的作物能生长,北方的也可以。经过在这里的种植,一部分南方的作物可以种到北方,北方的作物可以种到南方。
  不多时,蠽蟟螝炸好了端上来。王宵猎道:“这是一种美味,可惜当不了主食。你们过来,都尝一尝。以后等到闲时,可以去抓些,算作消遣。”
  葛二郎上前,拿了一只在嘴里。赞道:“果然好滋味!”
  王宵猎笑了笑。这孩子也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只要有些味道,都会赞一句。
  吃了一气,葛二郎在一边洗了水。问道:“观察,那边官员议论得热闹,怎么你这么清闲?”
  王宵猎道:“因为我不需要跟他们一起议论,自然就清闲了。”
  葛二郎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到一边与孙五郎玩去了。
  为什么不去参加议论?王宵猎去议论什么?他只要抓住了大方向,其他事情自然由属下去办。具体的情况又不清楚,怎么施政自然就不好干涉。对于王宵猎来说,只要牢牢抓住军队,政事自然可以放手由属下去办。经过锻炼,这些官员才能成长起来。
  第263章 文武分开
  看过了手中的文书,王宵猎对陈求道道:“这几天商量的如何,你捡重要的说一说。”
  陈求道拱手:“依观察吩咐,我们这几日商量,定了一个大的框架出来。依着观察所说,印多少会子由制置司决定,则管印会子的人不太重要,按令行事而已。存到三个银行,哪个银行存多少是非常重要的事,只怕也要由制置司来定。”
  王宵猎道:“此事当然由制置司定。而且与转运司有关。哪个衙门多一些,哪个衙门少一些,下面各州各县多少,都要有依据,不能由着性子来。所以我说各衙门、各州县要定个五年计划,在这个基础上再定出一年的计划。计划报上司审核,审核之后根据报的计划决定钱的划分。”
  陈求道点头:“如此最好。不过,一时之间官吏不足,而且许多人不知算学,不知会计,要训练过才好。这不是小事,要制置司统一安排官吏学习。”
  王宵猎道:“可以。今年接下来的时间,便开始学习。三个月一期,到期轮换。学的好的人自然升官,学的不好的就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了。”
  王宵猎手下并没有多少朝廷的正式官员,哪个升,哪个降,没有一定之规。听了这话,陈求道并没有异议。他所担心的,是按照要求,官吏严重不足。
  陈求道又道:“管印会子的人不重要,但管银行的人非常重要。各衙门、各州县的钱都要从他们这里出来,出一点事,便影响极大。这些人应当用官,用吏不合适。而且这些官员的级别不能低了,不然怎么能够震慑住各衙门?手中握有大笔钱财,可以说直接影响治下百姓衣食,不可马虎!”
  王宵猎看着陈求道,点了点头:“不错,管银行的人非常重要!要用何人,大家可以推荐,不必拘泥。毫无疑问,现在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要想办法。”
  陈求道连连点头:“这些日子,大家议论最多的事情,就是银行人选。各衙门、各州县,用的钱都要从银行取出来,人选不合适,影响极大。只是议论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王宵猎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回去之后,慢慢再想。还有,衙门、州县的钱虽然是从银行里取出来,却不是银行说了算。而是上级把钱存进去,或者自己有钱存进银行,才能取钱。”
  陈求道摇摇头,笑笑。过了一会,才道:“观察,你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了。银行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除了让人存钱,就是贷钱啊!没有钱在银行里又如何?衙门可以贷!”
  王宵猎想说银行的钱不是随便贷的,或者规范各级贷钱,想了想住了口。官员是干什么的?一地的大小事务,全在其手中。银行天大的胆子跟他们作对。不管怎么规定,怎么防范,官员总会想出办法从银行把钱贷出来。不要说这个年代,哪怕在后世,官方从银行贷钱又有何难?后世的时候常说法治,好像只要定好了的规矩,就不会出乱子一样。却不知道,世界本就是人治。所谓法治,不过是把权力从一些人手中移到了另一些人手中。想法治,最关键的不是法,而是怎么治人。
  见王宵猎同意,陈求道道:“实际最重要的事情,是管银行的人,这些人怎么行事。只要此事定得好,会少很多乱子。其他的,便是银行如何贷钱。观察说的,这几天我们商量一番,分为几种。一种是官府要挖彼开渠,修桥铺路,由很行贷钱。最重要的,还是民间贷钱。观察一直说,以后治下的州军不可以再设行会,而要代之以会社。这些会社有官办,有民办,遍及各行各业。我们想来想去,银行贷钱最可能的主顾就是会社。会社怎么管理?怎么征税?他们怎么贷钱?以及其他各种事务。众人议论纷纷,一时也想不出个具体的章程。都说,此事以后必然繁剧。”
  听了这话,王宵猎微笑:“不错。以后官府收税,不像以前容易,最大的来源就是会社。以前很容易啊,乡下有里正,城里有行头,各处还有拦头。以后农民种田只交粮税,不交钱了。拦头取消了,行会不再设了,收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陈求道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议论,以后当官可不容易。”
  王宵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道:“这几天,你们议论的就是这些事情?还有其他的没有?”
  陈求道:“最重要的就是这几件事了。其他都是小事,观察回去看文书即可。”
  王宵猎道:“什么都想安排得妥妥当当是不可能的。议论出个大概,便回去着手做吧。在做的过程中发现问题,再慢慢改正。只要方向对了,犯些错误也没有什么。”
  陈求道称是。又聊了些其他事情,便告辞离去。
  看着陈求道离去,王宵猎对陈与义道:“现在京西南路,有两位监司官。陈求道管杂事,特别是钱粮。汪若海管情报,在京西各路建立我们的游击区。你做参议,以后的心思放到军队上来。”
  陈与义拱手称是。
  制置使司的幕僚官,参谋官最高,参议官第二,其下是干办公事等。王宵猎起自草莽,幕僚设置没有那么规范。直到最近,才开始慢慢补齐。现在制置使司的参议官,是王宵猎之下的第二位人物。
  随着地盘渐渐稳固,王宵猎有意把手下的将领官员分成军政两部分,各不参与。用通俗的话讲,就是文武分开。而且分开的比较彻底,非特殊情况,不再相互转任。
  宋朝的官职,除了分文职武职之外,还有军职。文武之间的分别其实并不太严格,一般来说,文职官员的要求较高,地位较高,升职也比较快。武职则来源非常杂,有军职转来的,有恩荫的,还有各种其他途径来的。军职则比较单纯,主要就是军人。
  不管在朝廷还在地方,除了特殊要求,许多官职既可以是文官,也可以是武官。军职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为武官,武官也可以转为军职。某种程度上,武官既有军职的特点,也有文官的特点。而文官和军职的分野非常明显,除了特殊职位,两者基本没有交集。
  军职主要就是禁军中的一些官职。从都头、指挥使,到将、虞候、都指挥使,他们的职就是官,官就是职,不像文武官员一样除了差遣还有官。这些就是军职。军职最高是三衙管军大将,最顶点是殿前都检点。太祖朝慕容延钊之后,殿前都检点不再设,之后殿前都指挥使正职也极少设,管军大将就剩下了八个职位。八位管军大将,位比宰执,地位极高。
  在北宋,统兵的是军职,转到地方才会改为武职。说宋朝崇文抑武没有道理,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武官实际上不统兵,禁军的统兵官是军职。军职的待遇比武官好得多,只是官多阙少,升迁很难。
  与后世相比较,宋朝的军职才是后世的军官,武官并不是。宋朝的武官,在后世实际上一部分成了政务官员,一部分成了军官。与后世相似,军职到一定程度,可以转为武官,到地方任职,实际上与后世的转业相差不多。不过宋朝的武官,转为军职容易。
  把文官与军职对立起来,武官作为两者中间的一个过渡地带,比较方便认识宋朝的制度。宋朝的军队是雇佣军,是职业军队,在制度上,不可能过于混乱。
  宋朝军队的战斗力不行,说什么崇文抑武,说社会压制,说军人地位不高,其实没有道理。在制度上面,中国古代宋朝可能是最接近于后世的。宋朝不行,那后世也不行?全世界除了军事独裁的国家,也大多是如此,全世界都脑子坏掉了?
  军队战斗力不行,有多方面的原因。有制度的原因,有国家政策的原因,有皇帝的原因,也有大臣的原因,当然也有社会的原因。这些原因方方面面,没有什么稀奇。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不行,不但是在宋朝这个时候,后世还有很多国家,很多军队是这个样子。归结为是崇文抑武,那就只有军事独裁国家才能符合这些人的说法了。
  文武分开没有问题,国家大事文官主导也没有问题,实际上后世的大部分国家都是如此做的。宋朝武将的地位也不低。不说殿前都检点,殿前、马军、步军三位都指挥使,地位相当于宰相。地位最低的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地位也相当于参政。还要怎么高的地位?非要做宰相才行?
  改造旧军队,可不是一句改变崇文抑武。怎么改造?后世的军队从思想到行动,都给出了答案。看不见这些,而只是强调什么文武分野,就走入了歧途。
  随着宋金战争进入相持,开始变得缓和,王宵猎也要改造自己的军队。文武分开,各自改造,便是其中的应有之意。
  第264章 镇抚使
  五月底,天气热了起来。大批将领进入制置使司,说说笑笑。看着一边的文官队伍里,有许多陌生面孔,在那里低声品评。
  张驰刚刚升官,这里没有熟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众人嘈嘈杂杂说话的时候,王宵猎和陈与义、李晦叔进来。王宵猎看了众人一眼,嘈杂的话语声立即停了,众将一起叉手行礼。
  王宵猎道:“我这里不讲究严刑峻法,军队里讲一个官兵平等。这般给众人讲话,如果下面的人站着,讲话的人就要站着。下面的人坐着,讲话的人可以坐着,也可以站着。——落座!”
  “诺!”众将一起行礼,在摆好的交椅上坐下来。
  一众文官看着,不由吓了一跳。在武将面前,王宵猎就没有在文官面前那么和蔼了。
  坐了下来。王宵猎道:“进入夏天了。接下来的日子,金军不会南犯,有几个月太平。太平时间我们不能闲着,文官有文官的事,武将有武将的任务。前几天在虎头山,一众官员议论了印制会子,设立银行的一应事务。接下来的几个月,各州县要把这件事做好。还有,设了银行,军队的钱同样也要从银行来领,到底怎么安排,后边聚众将来议。”
  “接下来一直到十月,军队的任务是整顿。今年初,救了陕州。前几个月,又救了荆门。数月之内连打两仗,是我们难得的经验。经过整理,这些经验基本都印成了册子。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按照我们整理出来的册子,学习、改造、训练。争取到年底的时候,军队的面貌焕然一新!”
  众将一起称诺。
  今天将一级的武将全部到了,人数很多。王宵猎没有多说,只是简单讲了接下来的任务。文官是县令以上全到,同样只是笼统地介绍了接下来的任务。
  一个多时辰后便就讲完,王宵猎吩咐文官武将不要走,在制置使司待一两天。许多事情要向官员和将领单独安排,不是几句话能讲完的。
  刚回到官厅落座,崔青急急进来。叉手道:“观察,朝廷派了钦差,已过枣阳。按着路程,今天下午就应当到达襄阳城外了!”
  王宵猎吃了一惊:“朝廷因何派钦差来?有什么吩咐没有?”
  崔青道:“听随州陈知州派来的人说,朝廷要建藩镇。钦差来,是要封官的。钦差是从鄂州到德安府,而后入随州,转来襄阳。”
  王宵猎点了点头。对陈与义道:“既是钦差来,不可马虎。集合军中统制以上将领,还有县令以上官员,准备迎接。随州的消息来,钦差下午就到襄阳城,路上走得甚急。”
  陈与义应诺,匆匆前去准备。
  王宵猎坐在交椅上,出了一会神。这个时候,朝廷派钦差来,封什么官?建藩镇是什么意思?自己记得这个时候宋朝曾经有过这举动,具体内容却记不起来了。
  到了下午,便有钦差的随从入城,让襄阳的官吏出城迎接。
  王宵猎带着陈与义、陈求道和一众官员,迎出城外。等不多久,钦差的仪仗便就到了。仪仗非常简陋,只有二十多人,全部骑马。
  上前行礼,王宵猎道:“钦差前来,未及远迎,还请恕罪!”
  马上的秦梓样子有些疲惫。道:“制置不必多礼!我奉朝廷之命前来传旨,一切如仪。”
  进了城,到了官厅,秦梓取了圣旨,王宵猎行礼如仪接了。展开来看,原来是朝廷不知为什么决定行藩镇之法。京畿、湖北、淮南、京东、京西州军,并分为镇。而陕西、四川、江南、两浙、湖南、福建和二广诸路如旧。各镇除茶盐之利设提举官之外,罢其余的监司。除上供钱帛之外,其余财赋听任帅臣移用。现在藩镇初建,免上供三年。帅臣的权限扩大,可以自辟官吏,按察升黜。遇军兴,许便宜行事。如果能捍御外寇,显立大功,职位可以世袭。
  王宵猎由京西南路制置使改任襄阳府、汝、唐、邓州镇抚使,兼知襄阳府,其余官职如旧。
  看着圣旨,王宵猎愣了很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事情真正到来了,还是让人意外。自己本来就是军阀,现在算是朝廷承认的军阀,而且地盘小了。
  沉默许久,王宵猎才道:“在我名下只有四州府,京西南路其余州府如何?”
  秦梓道:“朝廷议定,各镇抚使的地盘不宜过大,免得政令混乱。是以一镇抚使所辖地域,少者一两州,多者最多五州。观察的周围,有德安府、复州、汉阳军镇抚使陈规,荆南府、归、峡州、荆门、公安军镇抚使解潜,金、均、房州镇抚使范之才,淮宁、顺昌府镇抚使冯长宁,河南府、孟、郑州镇抚使翟兴。还有,以汪若海为蔡州、信阳军镇抚使,陈求道为随、郢州镇抚使。”
  王宵猎看了看一边的陈求道,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求道道:“我观朝廷的意图,是让在边境的大军各有地盘,抵御金虏,安定地方。我与汪提刑都没有军队,怎么做镇抚使?图具虚名而已,却又何必!”
  秦梓沉声道:“朝廷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观察和运使只管奉诏而行即可!”
  王宵猎道:“如此,我就只能把所有军队集到中属下四州,其余的地方不管了。对了,我属下还有一万大军在陕州,是不是也要调回来?”
  秦梓道:“那是自然!若非必要,各方镇兵马轻易不要出境!朝廷已下诏,以李彦仙为陕、虢、商州经略使,防守地方。观察的大军再在陕州,就不方便了。”
  陕西不在设镇抚使的范围,所以李彦仙的官衔是经略使,其实与镇抚使相差不多。
  王宵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很显然,镇抚使只是朝廷放出的噱头,用来安抚各地有兵的实力派。划的地盘较小,使镇抚使不能坐大。这些镇抚使要么在边境,要么在盗匪横行的地区,意图明显。
  王宵猎不由想起前很有名的一句话。打死日寇除外患,打死杂牌除内忧,自己现在就是朝廷推出来挡金军的杂牌了。这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如此地光明正大。
  想了一会,陈求道叹了口气:“金虏一来,非有数万大军不能阻挡。一两州之地,如何能挡住金虏兵锋?这两年王观察着意扩军,到现在有了数万人,守得地方安全。把现在治下地盘,分出四州让我和汪提刑镇守,实在不妥。我两人没有兵马,王观察少了钱粮,正是两败俱伤!”
  秦梓道:“王观察属下兵马多,可以分给两位数千人。有数千人镇守,地方当固若金汤!”
  听了这话,陈求道不由笑了起来。这话说的真容易。王宵猎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练出军队,怎么可能分给别人?而且王宵猎的军队与一般不同,是一个整体,不是随便可以分的。
  看王宵猎和陈求道两个人对圣旨都有意见,秦梓也不想多说。道:“我一路北来,着实不易。烦请观察修书一封,让汪若海和冯长宁到襄阳,接受官职,我就不再走这几百里路了。据说蔡州向西,着实不太平。我身边没有什么兵马,不可身涉险地。”
  听到这里,王宵猎就明白,任命镇抚使这件事很不严肃。
  秦梓是枢密院编修官,从鄂州一路北来,沿途封了许多镇抚使。由于王宵猎的邓州还算太平,此次要一直到伊阳,当面封翟兴官职。这一路上封的镇抚使太多了,秦梓都有些麻木。若是顺路的,那便当面册封。如果不顺路,那就只好麻烦镇抚使过来。
  当然,秦梓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秦桧的兄长。不过虽然是亲兄弟,秦梓的政治立场跟弟弟不同。
  第265章 将在外
  秦梓路上走得很急,用过晚饭,太阳还没有落山便就早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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