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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契约陷阱

  三人屏息静气,猫在一棵树后,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山路窄小仅可容一人通过,星光下,勉强看见两旁就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中间夹杂着自由穿编的藤条,那些粗大的藤条像夹壁一样封住了去路,要是老虎扑过来,躲也没处躲啊。他们欲哭无泪,只好慢慢往后退,阿罗嗅了嗅风向,自己在下风口,老虎闻不到,好险啊,好险。。。。。。
  最前面的刘仲忽然‘咦’了一声,后面的阿罗简直想掐死他,老虎就在前面,哼哼唧唧不想活啦。
  忽然刘仲直起身,喜道:“前面是人。”
  双胞胎一看,果然,站在藤网桥上那个站起来,是个人形,不过。。。阿罗猛的一把抓住刘仲,低声喝道:“野人!小心!”
  野人?刘仲又吓得往回退。听说这里有野人,不过他没见过。
  一来一去动静大了,惊动了已经走到桥边‘野人’,他唰的从腰间抽出一件东西,星光微弱,但是刘仲还是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刀光。“是人。”他肯定的说。
  是人就不怕了,双胞胎长吁一口气。
  三人还是谨慎的下到桥边,那人先开口,说的是阿依族语:“谁在哪里?”
  是十二,刘仲大喜,他们还以为他出事了,连忙应道:“十二哥,我是阿仲。”
  “世子爷。”听得出十二也是又惊又喜。
  原来那个蹲在桥边的人也站起来,大声叫道:“阿仲,是阿仲吗?”
  沈谦!刘仲大喜,冲到桥边抱着那黑影大叫:“三舅舅!”沈谦被他撞得差点掉进江里,好容易站稳才发现,这小子比自己都高了,他心中惊喜交加,又觉得不对:“阿仲,你现在不爱哭了?&原来这臭小子动不动就哭鼻子,比阿奴眼泪还多。
  其实刘仲鼻子已经堵了,他吸了吸鼻子:“我十五岁了,今天过了成年礼,我打到一只羚羊。”
  后面阿罗两人正喜得抱着十二摇晃,他们俩的连珠箭还是十二教的。两人现在粗通汉话,闻言阿都用手划了个很小的圈,怪笑道:“一只羚羊,哈哈,还是一只小羚羊。。。。。。”
  连十二都替他脸红,一只小羚羊也敢拿出来说,真丢脸啊。
  刘仲恼羞成怒:“要不是你硬要追那只麝,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会猎到大的。”
  双胞胎‘嘿嘿嘿’的嘲笑起他来。
  对岸山道上突然亮起一条蜿蜒的火把,阿罗笑道:“舅舅肯定来接我们了。”
  他们正要过桥,只见沈谦又蹲下去,刘仲奇道:“这是。。。。。。”
  沈谦不好意思:“我慢慢的爬过去。”原来刚才他是不敢过桥,蹲在桥头,才被刘仲等人误认为是老虎。
  刘仲才想起自己原来也不敢走,这种藤网桥是用一种白藤架设的管状悬空网桥。走的时候藤条会上下弹动,桥身乱晃,人走在上面像跳舞一样,掌握不好节奏就会摔倒,不过摔两次就不怕了。看着惊险,其实它是封闭的,倒不会掉下去。
  他告诉沈谦走桥的诀窍,然后叫两边的人都退出桥,让沈谦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这种桥人一多就会乱晃,初走者会更害怕。沈谦抖动着双腿抓着藤条,一步一步的挪动,藤网桥开始微微颤动,越到江心,桥晃得越厉害,桥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江水的怒吼声像被突然放大了很多倍,在耳边轰隆作响,沈谦听见自己的心脏合着这种巨响狂跳,撞击的他头晕欲呕,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发虚,他蹲下来,慢慢的摸索着向前爬,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他如蒙大赦,连忙握紧,那只手一用力,他站起来,脚踩实地已经是过了桥,黑暗中那人裂开一口白牙,叽叽咕咕说了一串。后面阿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她揶揄道:“大叔好。”
  她说的是汉话,沈谦一听就知道是她,想起一路上的艰难,知道自己那时着了阿奴的道,当下没好气的应道:“不好。”阿奴吐吐舌头。
  身后的桥一阵乱晃,沈谦头皮发麻,连忙走远些,刘仲等人已如跳蚤一样蹦跶过来,跟他刚才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火把映照下,沈谦一眼看见刘仲脸上的蜈蚣疤,现在已经淡了很多,但是依然很明显,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沈谦还是低低惊叫了一声,现在他掐死阿奴的心都有。
  等回到寨子里,沈家人得到通报,迎了出来,一家人抱头痛哭。
  走进沈家人的竹楼,沈谦看见屋子里的石锅木碗,弟妹都是穿着兽皮当外套(这里潮湿,衣服容易发霉,不如兽皮保暖,库存的布料被糟蹋光了,木有新衣服,实际是木有钱啊,嘿嘿)。转头又看见刘仲,今天打猎,佩着长刀弓箭,手上是藤镯,看不出是什么做的鞋子上都是泥,身上是兽皮,头上戴着竹编的无沿帽,这种帽子后面还拖着块兽皮,要不是刘仲先出声,他准认不出他,活脱脱的野人啊,沈谦泪往心里流。想起阿奴忽悠他,此人眼露凶光:“阿奴呢?”
  “呃?”阿奴正在看戏,以为他们会像琼瑶剧一样嚎上几句,没想到沈谦马上就找自己。
  沈谦马上指控:“你说会照顾好阿仲的,你看看,看看,他的脸。。。”
  “你嫌弃他?”阿奴惊讶了,她还以为只有以后谈婚论嫁会有麻烦,没想到亲舅舅还嫌弃外甥破相。
  “说什么呢?!”沈谦气不打一处来,“你保证过会照顾好阿仲,你看看,”他手指划了一圈,“他们。。。”他本想说像群野人,又怕沈青娘脸上下不来。
  “他们怎么啦?”阿奴奇怪了:“我吃什么他们吃什么,我穿什么他们穿什么,没亏待他们呀?”
  “你。。。”沈谦又一次说不出话来,阿奴也没说错。
  阿奴转头找了契约出来:“既然你老来了,咱们结账吧。”
  “好!”沈谦咬牙。
  见舅舅脸色不善,刘仲牵牵沈青娘的衣服,沈青娘示意他稍安勿躁。
  阿奴见他两手空空,问道:“钱呢?”
  “有。”沈谦没好气。
  阿奴看了看十二,十二无声做了个口型。阿奴揣摩口型,是“会子”!她大怒,当她是傻瓜,战争期间,通货膨胀,会子肯定贬值的一塌糊涂,更何况吐蕃人不认会子,只认货物和金银。沈谦也看见了,横了一眼,十二一缩脖子,溜走找情人斐荅去了,沈谦心里那个恨啊,连护卫都被勾引叛变了。
  见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阿奴更没好气,两人像鼓着气的青蛙一样,一项一项的核对阿奴是否履约。
  沈谦指着第一条念道:“甲方人员若有损伤,则甲方按此赔付率索赔。”后面是每个人损伤的赔付率,当然沈家三人最贵,若是刘仲,则二十倍赔偿。甲方是沈家,特地标出每个人的人名,乙方是阿奴。
  阿奴指着后面的备注:“如果甲方人员不听调度擅自行动而导致受伤或者死亡,乙方不用负责。”
  沈谦一滞,想起十二说的,刘仲正是自己跑去偷吃才碰上杀云丹的人,他又指另外一条:“乙方必须保证甲方人员的基本生活,不得虐待。。。。。。”
  虐待?阿奴火了:“我哪虐待他们了?”她转头对沈家人问道:“我虐待你们了么?”
  除了沈青娘有些心眼外,沈家人基本都算是老实人,沈嘉木又对沈谦有气,当下都摇头,齐声道:“没有。”
  这帮人反了,沈谦觉得自己找罪受,他忍着气说道:“要不是阿仲没吃饱,他怎么会受伤?”
  阿奴‘扑哧‘一声笑出来,刘仲满脸黑线,人家吐蕃人注意力都在他如何英勇救人上,怎么舅舅就知道他偷吃东西。
  阿奴笑着指着另外一备注:“乙方必须提供正常的,可食用的食物,后面还特地说明甲方吃什么,乙方就吃什么,可没说不可提供吃不惯的食物。现在你问问阿仲,酥油茶他喜欢喝不?”
  沈谦忍气吞声,自己欠考虑,忘记了汉人跟吐蕃人饮食习惯差太多。他又找出一条:“乙方必须提供基本的生活件。”
  他看看屋子,床也木有,蚊帐也木有,衣服居然是兽皮。。。。。。嘿嘿,阿仲的鞋子居然是木头做的。
  沈青娘叹气摇头,她看出来了,沈谦是卯着劲赌气来的,大概是看见阿奴将他们带到这种荒僻的地方,还有阿仲受了重伤破相。可是,这个实在不能怪阿奴。
  阿奴从角落里拖出一双新的木头鞋:“你自己写的,基本基本,何谓基本?满足最低生活要求就是基本,饿不着冻不着就是基本。这种筒靴叫‘里木’,是用一种瑞香树纤维编织的,结实耐穿,这里的猎人一辈子只要四双就够了,阿仲有两双,阿仲身上的衣服都是用最好熊皮做的,他们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来的第一年发大水,仅剩的一点鸡爪谷都被他们吃了。”拉拔这帮人容易么?说起来阿奴都觉得自己很心酸。
  见沈谦不依不饶,沈家人面有愧色,确实人家有什么好处都是先紧着他们,就是打猎,最好的一块肉都是先送过来。况且那时候在洛隆,罗桑家人把他们照顾的很好,是刘仲和十二硬要跟来的。众人看向沈谦的眼神都有点埋怨。
  沈谦才发现这份契约处处是陷阱,脸上青白交错。新汉富庶,他是世家子弟公子哥儿,来自江浙,之前在天府之国生活,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穷人生活只是略知一二,还真没体验过,更何况茹毛饮血。那时阿奴带着一家子的人,个个彬彬有礼,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满身异族风味又不带半点蛮野之气。哪里想得到这群人根本是披着文明外衣的野人。
  见这人刁难阿奴,阿罗和阿都不干了,跑到他们的地盘上找妹妹麻烦,嫌命长么?他们才不管这人是谁的舅舅,就是他自个的舅舅都得听他们的。阿罗打了个尖利的唿哨,‘呼啦啦’来了一大帮的壮汉,个个脸色不善。
  看见平日里纯朴的人都摆出一副凶神恶煞像,沈青娘好笑,连忙打圆场:“三哥饿了吧,我做些吃的。”
  “这里哪会有什么好吃的?”沈谦嘀咕,心里也有些发毛。他本不是莽撞的人,只是路途实在艰难,越走他越生气,他还以为阿奴就住在打箭炉再过去一点呢。其实阿奴根本没具体说自己住哪,只说吐蕃南部。没想在吐蕃南部还有一个蛮荒之地,不是说那里是吐蕃王朝起源地嘛?(吐蕃南部很大,沈谦没有地图,起源地不代表就是繁华地带啊,况且这一代那时候根本不算是吐蕃地界。连吐蕃人都叫他们野人啊。)
  阿奴不客气地张开手:“现在,钱!”不给么,那就都留下,寨子里女人多着呢。
  沈青娘看见阿奴小鼻孔朝天,知道她火了,捏着阿奴的鼻子笑骂道:“小钱猫,就知道钱,青姨在这,少不了你的。”推着她就出去了:“赶紧做饭,阿仲和阿罗他们肯定也饿了。”
  注解
  1.墨脱藤网桥是一种呈管状悬空网桥,一般高出河面数十米,多架设在水深流急,河面较宽河上,有些长达数百米,整个桥用藤条建造,桥底部四至六根粗藤,两旁各有三、四根粗藤,构成桥体的经线。作经线的粗藤固定在桥头的大树或木住上,然后分别用粗藤和细藤作纬线,即每隔一米缠一圈粗藤,各粗藤条之间编织细藤条,低遇风吹时,桥身摇绳飘荡,甚至惊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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