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夏天的夜晚加上一瓶冰冷的精神饮料,坐在小小阳台上的椅子,手指间夹着一根已经接近尾端的香菸,王耀宇喜欢这属于自己的放松方式。
  手上已经是第三瓶的啤酒了,但王耀宇觉得自己的思绪还是相当清晰,脑中的齿轮并没有因为酒精的催化而有所怠慢。
  他依靠着七楼高度的栏杆,望着脚底下那些依旧忙碌的街道与人们。
  「匆匆忙忙的,何苦呢?」王耀宇顿时觉得感伤的再次自言自语,这是他喝酒后的习惯,脑中的话语总是不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
  也许他其实已经醉了,只是他拒绝相信而已。
  「为了活下去啊!」一个陌生却轻柔的声音从王耀宇的左侧传来。
  王耀宇缓慢且感到有些头昏的转身过去。
  漂亮的秀发是王耀宇最先看到的,像是一丝一丝最细緻的丝绸从头顶冒出,一直长至胸口的长度让王耀宇目不转睛。
  眼前的女子左不过三十出头,却同时有着稚气与纯熟的韵味,两不相干的气质同时存在于一名女子身上,令王耀宇为之着迷。
  微弱的灯光无法让王耀宇看清楚她的长相,但光是这样微弱的第一印象,王耀宇可以很肯定的相信眼前的女子,一定美的动人。
  当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瞪着眼前的女子,但却一字不语,顿时感到不好意思的撇过头,望着远方那些零星的灯光。
  「活下去喔!也不是没道理,只是——
  王耀宇停顿下来,觉得迟来的醉意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搓揉着自己的眉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女子的手越过阳台轻点着王耀宇的肩头——两间房的阳台距离只约一个人的手臂长度而已。
  王耀宇再次回头,女子已经靠在王耀宇方向的栏杆上,手指指着他手中已经要见底的啤酒,挑着眉询问着他。
  王耀宇一下就明白女子的意思,好像他们已经认识许久,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沟通。
  但他并没有将手中的啤酒递给她,而是从旁边的小冰桶里拿了一瓶新的、更加冰冷的啤酒给她。
  女子微微的一笑,神情显得有趣的接下冰凉的啤酒,但在王耀宇递上开瓶器的同时,她将瓶口对准栏杆边缘,动作俐落的将瓶盖翘开。
  王耀宇见女子熟练的开瓶,觉得有趣的说着。「这样帅气的开瓶方式也教我一下啊!」
  女子好看的浅笑着。「雕虫小技!」
  女子接过王耀宇递来的一瓶啤酒,简单的解释后让王耀宇自己尝试看看。
  王耀宇虽然姿态显得特别小心翼翼,但还算勉强的在第三次的尝试后成功的开瓶,只不过手快痛死了!
  他甩着疼痛的手掌,对着女子说。
  「哈!不难嘛!」王耀宇一脸开心的对着女子挥着手上的酒瓶,像是炫耀一番的语气让女子也跟着开心起来。
  女子并没有继续宇王耀宇搭话,而是静静地喝着啤酒看着夜景。
  王耀宇知道自己如果一直盯着女子看似乎有些不妥,可她的气质与神祕感,真的让王耀宇感到很好奇。
  但她的气场让人不敢多询问两句,令王耀宇觉得进退两难,只好试着在脑中找着安全的话题,但酒精的发作让他渐渐地有些迟钝。
  王耀宇紧紧的闭上眼睛,拇指轻柔的隔着眼皮按着疲累的眼球,似乎舒服许多了。
  一阵好听的笑声让王耀宇再次转过头,女子有些靠近的看着他,吓的王耀宇明显的往后退缩了点,但却也很快的也笑了出来,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什么事这么好笑?」王耀宇仰起嘴角的问着。
  以现在的距离,王耀宇可以稍微看清女子的长相。
  明亮的双眼,那双眼睛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大,泪眼汪汪的样子似乎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但修剪整齐的眉毛却又多了几分锐利,与眼睛的无辜互补,消磨了彼此的弱点,形成最完美的比例与搭配。
  嘴角的微笑弧度,即使就连没在笑的时候,都似乎还带着点笑意。若有似无所勾勒出来的弧度,使女子更加的孩子气,丰厚的嘴唇令人想要轻柔的吻上。
  王耀宇再次意识到自己紧紧地盯着女子看而感到不好意思,这次他并没有撇开视线,而是微笑着,继续看着她,直到女子因为害羞而转过身去,他才开口说话。
  「你还没回答我喔,你刚刚在笑什么?」王耀宇说,再次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感觉总是让他稍微的清醒一下,随后却又被酒精的后劲给打击着。
  女子看着远方的夜空,嘴角上仰的回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你明明喝醉了,却还在硬撑,让我想到一个人而已。」女子说完再次笑了一下,而这次的笑声,王耀宇听出其中的尷尬与无奈,让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顺着这话题问下去。
  他在脑中继续寻找着话题,决定从比较安全的话题下手。
  「先说,我还没那么醉,只是思绪开始比较慢而已。」王耀宇为自己辩解着,才继续自己的话题。「你是今天才入住的吧?昨天以前我并没有看过你,还是你其实一直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王耀宇以开玩笑的方式结束问题,希望不要显得自己好像很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女子因为王耀宇的笑话而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其实已经住在这边两年了,直到今天才有勇气出来见人。平常我都躲在房间里叫外送、请人来打扫,所以你当然会以为我是今天下午才入住的吧!而且入住的时候还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而房东只在乎房客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似乎一点都没想过要帮一个弱女子抬一下沉重的行李。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这个已经偷偷摸摸入住了两年的人身上呢。」
  女子说完顽皮地向王耀宇眨了一下眼睛,调皮的模样让王耀宇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宏亮的笑声在寧静的夜晚里似乎特别动听与动人。
  「那我今天才见到你真是不幸又有幸啊!不幸我竟然与你错过两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有幸我终于可以认识你了。」
  王耀宇向女子伸出他的手,礼貌性的自我介绍。「我是王耀宇,很高兴认识你!」
  女子看向王耀宇伸来的右手,那手指修长却似乎欠缺保养而有些脱皮,但握起来的温热感意外的让她感到一种踏实感。
  「姚濡玟。」
  王耀宇藉着彼此握手而拉近的距离,望向姚濡玟的脸孔,再次因为她的美貌而感到惊艷。
  那双大眼睛深深的将王耀宇定格在原地,彷彿没有她的允许,谁也别想将视线从她那宛如出自上帝之手般美丽的脸上转移。
  而姚濡玟也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的看向王耀宇的面孔。
  讨喜的浓眉大眼,与高挺的鼻樑,一对双唇在没有笑容时有着坏男孩般的气质在,而脸型是许多女人羡慕的瓜子脸,下巴优雅的弧度但却有着一条细细的疤痕在,让好奇的姚濡玟不禁想询问那伤疤的由来。
  可即使这第一眼就不差的外貌让姚濡玟有点小小的惊讶,但她还是不得不皱着眉看着他的头发。
  也许是下班了才这样乱糟糟、不修边幅,不过姚濡玟还是觉得他该去剪头发了,侧边削平的头发已经长到将整体的造型毁掉了,要是将那岔出来的头发剪掉,再修一些上面的头发,那应该会——
  “不行!这又不关我的事,我干嘛要想那么多!我就是太爱管间事了才会被她讨厌!”
  姚濡玟在心里骂着自己,这从小默默养成的习惯实在不是能够马上就改掉,但她还在努力,她还在努力的让自己变更好,而变好的第一步就是不要再多管间事。
  姚濡玟收回与王耀宇相握的手,略显尷尬的将眼神望向阳台下的街道上,看着路边的小狗以轻巧的脚步慢慢的离开视线范围。
  王耀宇虽然想要开口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反差的反应。
  是因为自己一直盯着她看的关係吗?
  是自己的手握得太紧了吗?
  还是哪个瞬间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但姚濡玟沉默的气氛让人不敢去打扰她,两人只能继续这样静静的喝着手中的啤酒,看着这寂静的夜晚,思考着自己人生中所面临的难题。
  微风吹拂在两人之间,清凉的感觉加上缓慢运作的脑袋,王耀宇慢慢地闭上自己的双眼,享受着酒精所带来的美好感觉,彷彿一切烦人琐事与人生,都能因为这短暂的欢愉而停止。
  停下任何需要思考、烦恼的想法,直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光,世界再继续运作就好。
  「我想,我们都应该休息了,你看起来超累的!」姚濡玟疲累的嗓音随着微风飘进王耀宇的耳里。
  优柔的风将姚濡玟身上的淡香水味飘了过来,王耀宇偷偷地享受着这从今天下午就陶醉在其中的香味,然后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向身旁这美人的脸庞,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你也差不多啊!毕竟搬家也是一件累人的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敲我的门,我能帮的一定帮。一个人住在外面总会有需要协助的时候。」王耀宇说,便顺手接过姚濡玟手上的空瓶,与自己其他的空瓶一起放在阳台上。
  姚濡玟礼貌性的微笑却能让王耀宇为之疯狂,但为了不显失礼的一直盯着她看,王耀宇站起身道着晚安,转身准备进到房间里。
  可姚濡玟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令他回头再次与她相望。
  「只是一个小建议啦!我觉得你可以去剪一下头发,看起来应该会更有朝气点。」姚濡玟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担心的成分在,可王耀宇却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反而因为这样一句小小的关心,而敞开笑容。
  「知道了!我也觉得有些长了,这个假日就去剪。」摸了一下自己长长的头发,王耀宇说完瞬间觉得精神抖擞。
  也许是因为已经许久没人这样关心着自己的这点小事。
  距离上一任女朋友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而那女人却也不太关心着王耀宇的日常生活,彷彿两人只是有着男女朋友称呼的朋友,而平淡的互动是结束这段感情的主要原因。
  但姚濡玟的一句也许是出自无心的话,却让王耀宇感到被关心的满足感,所以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让姚濡玟看了也松开她所担心的表情,再次以亮丽的笑容对着王耀宇道晚安。
  “这女人……”
  王耀宇躺在床上想着姚濡玟的笑容与关切的话,开始对她產生无限的兴趣与喜爱,让他在熟睡前都还在想着她阳光般的笑容与漂亮的脸庞。
  “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睡前的最后一句话在王耀宇脑中浮现,便进入每次喝酒后便都是空白的梦境里。
  而隔壁房间的姚濡玟,正因为自己又再次多管间事的多嘴而懊恼着。
  “我再继续这样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的话,我永远都无法变更好的!她永远都不会理我的,永远都不可能会再喜欢我的。”
  姚濡玟蹲在浴室里独自的哭泣,酒精似乎壮大了内心里那厌恶的感觉,姚濡玟厌恶自己的多嘴、厌恶自己的悲惨、厌恶着那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狠心的就将自己甩掉呢?
  “是我不够好,我怎样都不够好……”
  姚濡玟继续再内心骂着自己,继续蹲在冰冷的地上哭泣,继续让自己深陷心中的黑洞里。直到自己再也撑不住,才以颤抖的双脚缓慢的走回床上,盖着清凉的薄被,孤独的睡在陌生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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