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只有月光照耀着这里。
  如水般的银色月光在他们身上流淌而过，晚风卷起微凉的月影，在摇曳的树间轻晃。
  康纳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独自从远方行走到这里，期间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完全由低气压的情绪包裹。
  过了一会，他缓慢地抬起视线，看到那张在他面前略带关切的面容。那张与他别无二致的面容，和那双与他不同的灰色双眼。
  灰色双眼。
  微冷的，没有太多色彩倾向的，浅浅的灰色。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闪现出莱克斯·卢瑟的眼睛。
  居高临下的神情，仿若施舍一般的语气。
  他……他自己还能是一个英雄吗？
  像是莱克斯·卢瑟所说的那样，他并完全是超人的克隆人，超人的氪星基因只在他身体里占据了一半的位置。而另外一部分，占据了他半成构造的是人类的基因……是邪恶的、莱克斯·卢瑟的基因。
  超人的基因成就了他的英雄的名号，那邪恶罪犯的基因会让他成为什么？
  他会不会某一天忽然失控，某种隐藏在他体内而他完全不知情的东西在被点燃之后爆发？
  他短暂的人生行走至此，自以为追寻着超人的步伐，仰视着那样存在的同时，妄图跟在他的身后踏上他的道路。
  但是他……他体内流淌着邪恶的血液，这样的他能算作一个纯然的英雄吗？
  他还能继续追寻着超人的影子，还能继续坚定地踏在他走过的脚步之上吗？
  他有这个资格吗。
  “……你知道的吧。”
  在沉默之后，林间的风声围绕着他们，康纳在夜晚的微风之中缓缓开口。
  “既然我们是一样的，那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康纳头发很短，制服也是最简单的t恤长裤，没有任何能够随风舞动的地方。
  他站在微风中，却坚若磐石。
  “我们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超人克隆人这个事实。”
  啊。
  康恍然大悟。
  他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所以发生的事情是……他见到了这个世界的莱克斯？
  “我知道这件事。”
  康本微微漂浮着，此刻他落下来，踩在地上，两人平视着。
  “怎么了吗，这困扰你吗？”
  “……”
  康纳胸腔之中的火焰与迷茫撞上了困惑。
  “你并不觉得这……困扰吗？”
  为什么？
  “哪怕，哪怕我们另外一半的基因来自、来自……”
  “这没关系的吧？”
  康走近了，他抬手，哥俩好地用手肘勾住了对方肩膀、
  “放轻松啦，基因只给我们带来了能力，但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所作所为。”
  能力。
  对了，能力。
  康纳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
  那里现在里面装着一个小盒子，从外面能摸到盒子外壳的触感。
  那是莱克斯·卢瑟给他的东西。
  按照他的说法……这个能够激活他基因之中的能力，让他拥有超人一般的力量。
  “咱们聊聊？”
  康拍拍这个在自己的思维之中陷入死局的家伙的肩膀。
  “边走边聊还是去弄点夜宵？这个点披萨店应该还在开门。”
  ……
  最终，两个超级小子扫荡了即将关门的快餐店，并且在二十四小时开门的便利店购入了零食饮料，仿佛野餐一样在大晚上跑到海边。
  他们两个，或者说最主要还是负责决定的康，找了一块海边的悬崖坐下来，将食物堆在身边，开启一段谈心时光。
  虽说海边风景很好，但是夜里的天气也难以指望有什么美景可赏，这里最显眼的就是风卷起的高高的海浪，再汹涌地在礁石上击碎，崩裂出千万白色的水花。
  晚上的海风很大，在夜晚显得格外寒冷。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会惧怕这点温度的存在，对这样的环境适应良好。
  而且这里最优势的一点是地形开阔且一眼能将四周净收眼底，不出意外没有人会过来偷听他们的谈话，这里算得上是个私密的交谈之地。
  “你很在意自己不完全是超人的克隆人这一点吗？”
  康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咔嚓咔嚓地咀嚼。
  “……”
  康纳拿着一杯可乐，康强行塞到他手里的。但是他看起来没打算喝。
  “……作为超人的克隆人……这大概一直是我唯一能够确认的东西。”
  他降生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仍旧短暂，他脑海里那些被植入的信息都远远多过他的记忆。
  他的自我认定起源于扎根于他内心的东西，被击碎这一点让他几乎感到人格的动摇。
  “……但是，但是他不接受，对吧。”
  两人坐在临海的悬崖边，康一只腿蜷起踩在悬崖边，另外一只腿随意地探出，悬空在悬崖外边晃荡。
  而康纳盘着腿坐着，微微垂着头，没有看向对方。
  他们都知道康这句话之中的这个“他”是谁。
  是他们同时都在意的那个人。
  超人。
  超人不接受康纳的存在，似乎就是不接受一个他的克隆人在这个世界上。
  康纳听了对方的这句话，没有开口接话。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正确的。